庄志的汽车一走,大伙相互告别各自回位,我们也要回小班干活。
杨晓敏往路口走,去那边等车回林场,那里比在楞厂等车机会更多一些,因为那里不仅有从三湾水出去的车,还有两洞桥出去的车,有时还能碰到其他林场的车。
我一直望着她远去,内心五味杂陈,尽管杨晓敏宿舍那一幕一直噎在心头,让我难受,但我知道,我对她依然是执迷不悟,无法自拔,幻想那个疯浪女人不是她。我之所以没有表白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在意难以消散的那一幕,还是一直自卑的心里在作祟,或者觉得时机还没到?
回到小班后,我们都闷声干起活,从他们静默的眼神里能看出一种凉森森的感觉,也能看到一种敬畏和告诫,那就是:注意安全,好自为之。
森林里采伐,每一次树倒的瞬间都隐藏着意外,谁都不希望意外在明天到来之际出现。
目前牛背山上,大约有近300人在忙碌,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油锯、车辆、倒木、人喊马嘶,都会传过来,但是牛背山的面积大,又有山坡和树木相隔,落到耳朵里的声响是断断续续的。即便你听到声响,其实也离你很远,你根本不知道每一次声响意味着什么。
这下午活没少干,我们采树、打枝、造材、清林。目测一下,工作面积向前平推了50米的范围。如果这样干下去,再有3天差不多结束这一小班。慕色再次降临,夕阳像缺电的手电光一样昏黄,眼前的雪山又泛起寒意,我们放好没有必要带回帐篷的工具,包括油锯,拎上空油桶回帐篷。路上还在为套子工的伤情而担心。
帐篷里的晚上总是热闹非凡,工友们好像夜晚归林的鸟一样,全部归巢,倦鸟归林,带来无尽的吵闹和温馨。
陈斌进帐篷后,习惯性地嚷叫着:“桶里没水了,快去打几桶烧上,一会洗脚、泡茶都得用呢。”
有人回答:“水冻结实了,打不上来!”
“那就刨冰!把冰块倒进大桶里化着,冰块弄小点!”
包公有在那边也支使着手下人备烧材。
我们三人没人管,也自觉帮着往帐篷里运烧材。
我记得元旦前去提水时,小溪的水还在冰下汨汨流着,只几天时间,说冻实就冻实了,俗语三九、四九拿不出手;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在这里都是一丝不差的至理名言,的确到了极寒的时候,保温对一个人至关重要。
这样的低温是不可能再找到活动的水源,看样吃冰要吃到冰融雪化、春暖花开的时节。大概4月初河流底部开始化冻,4月末才能重现一个完美的溪流。那时估计我们已经下山回厂了。
晚饭前的这点时间是最忙乱的了,刨冰的、劈材的、筏锯的、烤鞋的……直到三川半大叔扯着嗓子大喊“吃饭了”,大家才开始陆续进来打饭。
饭后陈主任面带愁容,跟大家分享了两件事:1 林场要求提高效率,以便在3月31日完成山场工作,保证当年木材在光滑的“冻柏路”转变成泥泞的“水泥马路”前,将木材运出山林。2 李志强将参与哈拉林场的万米采伐能手比赛,希望他能尽力而为,重在参与,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即可。
人们的思维最是奇怪的东西,往往越重要的事情讨论的越少,人们都习惯性的避重就轻。当陈主任阐述完自己的迫切要求时,大家三言两语就把重要的第一条解决了,开始第二条的热烈讨论。
众所周知,目前提高效率的办法只有一个,提高油锯的利用率,像林场专业队伍那样,油锯工专职采伐,其他工作由其他工种完成。这是大家一致的共识。也是领导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换句话是歇人不歇锯。
接着,包公有一句话篡改了话题,再没人提一句提高效率的事了。
“志强老兄,我们的荣誉都靠你了,你可要拿出点本事来,给他们“正规军”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土八路”也不是吃素的!”
陈斌也坐不住抢上来说:“这个名额得来可不容易,一定要珍惜!”
陈主任眨眨眼睛,没有言语,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这茶是杜香泡的,一股芳香扑面而来,我不由望了他一眼。
明明是推荐嘛,没有名额限制,他却这样说,显然是想为他哥讨个好而已,没有别的用意。我心知肚明也不戳破。李志强也了解内情,不为他的话动容,只是淡淡应付到:“必须的!必须尽力!但是我知道我肯定敌不过穆焕师傅的”。
这时陈主任慢条斯理地说到:“你根本敌不穆焕师傅,不仅穆焕,哈拉林场其他油锯手也很强,他们都是在大工作量中锻炼出来的,他们的工作量远比我们大得多,而且难度要求高,让你去参与比赛,主要是和他们学习学习,到时候我们都去看比赛,也长点这方面知识。”
我试探问:“有多少人参加比赛呢?”
“多少还不清楚?木楦厂和羋天来点都要派人去,加上林场的油锯手怎么也得十几人吧!不会少喽!”
“那么说,那个冯军有可能去参加,他油锯手法很厉害,据说他去年在林业局劳动服务公司的培训竞赛中获得冠军,不可小觑!”
听我一提示,李志强也突然想起来一个人,说:“我还知道林场二段的“大个李”也比我厉害,有一次我见过他放树,非常干净利落,我自愧不如,我不是他对手……”
“你也别泄气,比赛有时也靠运气,天时地利人和,万一谁有些纰漏,自然输掉比赛,还有侥幸胜出的机会。”
周立见我说完插嘴道:“哈拉林场优秀的油锯手很多,我听说那个和王杰打架的郑黑子油锯使得也很溜,还听说一段里面有一个叫“姜不辣”的,名气不比穆焕师傅差。”
一名包公有班组人员接话说到:“穆焕师傅的徒弟阿华也快出徒了,现在也不比师傅差多少!”
这可让人觉得意外,短短两个月就锻炼成一个优秀的油锯手,还真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意外,我们的油锯技术不也是在其他油锯手工作时观摩及平时耳濡目染得来的吗。
李志强觉得此次胜出的机会不多,但他还抱着试试和学习的心态,心里没有多少波澜。因为对手都很强,谁能最后胜出,谁能拿到大奖,确实无法断定。是二虎吧唧的郑黑子,还是稳稳当当的“大个李”;是经验老道的穆焕叔,还是神秘莫测的“姜不辣”;是木楦厂的油锯冠军冯军,还是包装板厂资深望重的李志强。目前都是一个迷,是那厚厚积雪下的羊肠小路,是波诡云谲的暗夜星斗,只有到赛场一试身手,才能见分晓,才能知道是骡子还是马。
今年油锯手像雨后春笋一样接二连三爆出,得益于制造业快速发展,国产油锯的制造商节次鳞比的产生。油锯多了,油锯手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