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黄了

寒来暑往,鸟语花香,随着一声声、一阵阵“麦黄快鏺(收割麦子),麦黄快鏺”的布谷啼叫,黄河岸畔,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热火朝天的麦收时节。黄澄澄的麦子在随着热风拂动,黄色的层层麦浪此起彼伏地翻滚着。

鏺麦拾麦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爸爸妈妈早早地就起了床,生好炉火,坐上茶壶,另一边的土灶的大铁锅也烧开了水,大米在沸腾着,篦子上放了几个馒头和火烧,准备搭在了铁锅上热,此时的灶火不再添柴。妈妈在厨房忙着备菜,爸爸在收拾鏺麦子用的镰刀、竹筐、草帽、毛巾、水壶、绳子等。待吃完早饭,装了满满两大壶水,装上备好的物品,推着拉拉车(小平车),快速地向麦田径直走去。

麦气浮动的田野,一眼望去,一片片丰收的喜悦袭来,农人们鏺麦虽辛苦,但也乐在田间地头。此时的麦田,许多乡亲已鏺了几堆麦,简短地打过招呼后,父母也开始了忙活。

他们带好草帽,脖子上搭条毛巾,一人一行,猫着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抓着麦秆,敏捷地边走边鏺,我们则跟在后面拾捡,鏺过的麦子成堆放在身后鏺过的空地上,待鏺完的时候再折回用绳子一堆堆捆起,抱到拉拉车上,一趟一趟,来回折返与田间地头。

五月的天骄阳似火,有些年龄稍大一些的长者,由于长时间背弓着腰会酸痛,他们偶尔会抬起头歇会儿,顺便将空出来的手在裤子上来回蹭几下,用手扯一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擦额头还未来得及滴下的汗珠,凝视着前方已过半程的麦垄,几秒钟又恢复到之前弓着腰的样子,埋头继续往前赶活。

一行行麦鏺到地头,坐在麦垄上,歇一歇喝口水,擦擦汗,伸伸酸痛的腰,饿了就拿出出门前准备的馒头、火烧,就着白开水,垫补垫补饥肠辘辘的肚子,待到中午顾不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做好饭菜装进食盒,送到田间,他们顾不上细嚼慢咽,只想着赶着天气好快快地收割完。

此刻想起白居易的《观刈麦》“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麦收的时候我们都是放麦假的。所以田地里有很多大朋友小朋友,大人一直在不停地鏺麦,小朋友自然没有那么多耐心,捡会麦子就跑去玩了,我们坐在地头,拿着剪刀把一朵一朵的麦穗剪下来放在篮子里,剩下的麦秆则来用来 吹泡泡,编辫子,一会又拿着编好的秸秆辫子跑去边打地里的野树野草。

闲下来的孩子们则在空阔的地方乐此不疲地玩着各种游戏。比如:翻绞绞、踢毽子、捉迷藏、老鹰抓小鸡、顶牛等。大人们都在忙碌着,孩子们在开心地玩耍,田间地头也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休息片刻后,大人们又开始继续热火朝天地收割,因为夏收时节,无异于龙口夺食,要与时间争抢速度,他们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在下雨前把麦子收割回家。民间有“小满赶天,芒种赶刻”、“夏收要紧,秋收要稳”之说,可见这与秋收相比,夏收的节奏显得更快更急切,所以人们要在晴朗的天气里趁早收完麦。

有的地少的邻家,他们收割完前来地里帮忙,有的几家合伙,一家挨一家地互相帮忙。他们三人一组,品字排开,合理分工,有的割麦,有的捆麦,有的抱麦撞车,麦火连天,他们汗流浃背继续猫着腰在麦田里不停地劳作。

这样一忙就是好几天。顶着炎炎烈日,汗流浃背,脖子上的毛巾湿漉漉的,在太阳和风的作用下,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被汗水浸透的湿漉漉的背影一点点越变越小,消失在汪洋的麦海里,田野里簇拥着流动的一顶顶蘑菇似的草帽。一阵阵激昂的歌声响彻麦田。骄阳炙热地烤着,天空的云朵懒洋洋的,低垂地看着农人们忙碌的身影。

碾麦扬场

爸妈把成捆成捆的麦子装上了拉拉车,散落在早先碾好的既平整又厚实的大麦场上。有的人家把麦子就摊放在巷子里的马路上,然后好多孩子就踩在上面欢快地跑来跑去,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作响,好不欢乐。

大麦场是叔伯们拉着滑碌碡(碌轴)提前一圈一圈滚压碾过的。他们把麦子摊放在麦场上,然后每人拿把木杈把麦子一片片挑立起来,好让麦子尽快被吹风晾晒。

晒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要去碾麦子了,据说七八十年年代以前人们碾麦子都是在牲口上套着碌碡吱扭扭吱扭扭地一圈一圈地碾,或和人力交替拉,记得我们小时候碾麦子都是用拖拉机套上沉重的石碌碡碾压,这样效率会更高些,也不用担心牲口的粪便弄脏麦子,听奶奶讲,以前牲口碾麦的时候,都要在牲口的屁股后面套上袋子,就算是这样,有时候丰收的粮食也难免会有牲口尿味,所以晾晒,淘洗就不可避免了。

收麦前几天爸爸就出去早早预定了拖拉机和石碌碡,为了避免雨淋,他还开着自己的蹦蹦车套上碌碡也在上面碾,碾过几圈之后就要把麦子上下翻过来,接着再碾几圈,麦粒在几次三番地碾压下慢慢脱落,麦粒脱落完就要扬场了,妈妈用木杈把长长的麦秸秆挑到一旁,不一会高高的金黄麦垛就一片片林立在麦场了。

之后她换了个木榴杈把剩下的小麦秸秆清理干净,然后他们就拿起木推板和木铣把混有小小麦秸秆的麦粒收拾到一堆,再用竹苕帚缓缓地扫去秸秆碎屑。这样就可以扇麦了,爸爸用木铣将麦子使劲地抛向空中,风一吹尘土和麦糠就被刮走了,这样重复几次后,干净的麦粒倒在竹簸箕里面,倒入麻袋中。

记得他们也用扇车扇麦,这要多人通力合作,一人摇动扇车,一人在扇车上使用簸箕簸麦子,一人在旁往簸箕中装麦子,不用扇车的时候,一人拿着木锨,铲起一锨麦子,高高扬起,风吹落了麦糠和尘土,留下洁净麦粒,有时经常为了等风,忙到大半夜,真是披星戴月了。此刻便深深体会到“粒粒皆辛苦”了。

后来好像有立起来的类似筛沙一类的工具,把麦子扬在上面,具体是哪样的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之后有了脱粒机、收割机,就没再见过碾麦扬场了。

晒麦收粮

扬完场扇完麦就要晒麦子,麦子在麦场上晾晒,经常是晚上收了后白天又晾晒出来。为了麦子干得均匀,时不时就要用耙子翻一翻,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赤着脚丫轮流在一片一片的麦子上来回踩着玩耍,拿着耙子你追我赶,等待下午的时候就要收麦子了,爸妈拿着簸箕铲起一撮,筛来筛去,扬起尘土,我和姐姐撑起麻袋口,一人一边拉着,干净的麦子顺着袋口在一起一落间哗啦哗啦地倒进了袋子里,一袋装满,用绳子扎紧袋口,立在一边,不一会功夫,一袋袋的麦子就装好了,然后搬到拉拉车上,拉回家,倒进粮仓里面,封存起来。

这个时候父母又会返回麦场,去帮别的叔伯们装粮食。小孩子则在麦跺旁玩捉迷藏,待到月亮高高挂起,大人们还在装粮食,我们时而跳格子,时而丢沙包,时而在晾晒的麦子上翻滚,累了便坐在高高的麦垛上,望着皎洁的月光,编着一顶顶麦秸秆帽子,听着大人们嬉笑谈论着丰收的喜悦。有时候我们困了就在麦跺上睡着了,要回去的时候任凭妈妈怎么叫就是不想起,然后爸爸把我们抱下来放在装满粮食的拉拉车上,一起拉回了家。

回到家爸妈吃了些开水泡馍,就些凉菜,爸爸经常会边吃饭边说我们小孩子,“吃饭端大碗,干活颠憨脸”,在这嬉笑声中,好像可以缓解一下一天的疲劳,反正没人还口,任由说去。

吃完后,在院子里坐会,点上艾草,妈妈就给我们在厦子下面铺上凉席,盖上薄被,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有时候晒麦会赶上雷阵雨,听到轰隆隆地声响,大人们着急火燎地回家拿提前卷好的油布,几个人大一人拉个脚合力娴熟地盖好平房上晒得麦子,然后又返回麦场盖上其他未晒好的麦,再火速地去装其他已经晒透了的麦子。️真的是和时间在赛跑啊。

忙完麦收后又要忙着平整麦茬地,开始夏种。忙忙碌碌中一年一度的麦收时节就这样完美地画上了句号。

时代变迁,岁月更迭,如今麦穗又黄了,再也没有农人去鏺麦碾麦扬场了,昔日的麦垛也已不见了。一台台收割机整装待发,昔日的碾麦场有的变为了宅基地,有的成了孩子们练习骑车、打球、嬉戏的广阔天地。忽然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孩童时父辈们挥舞着镰刀收麦、碾麦拿木锨扬尘的情景。

此刻一首“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回响在耳畔,仿佛看到了欧阳修漫步于田埂之上,眼前浮现了一幅夜莺啼鸣,皓月当空,麦穗随风摇摆的景象。

本文参加齐帆齐商学院12期28天写作特训营打卡第27篇,共3000字,总计4766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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