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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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心血来潮做出这个决定。我走进那家银行……

我在柜台填写了银行认为需要提供的相关资料。银行经理问我是否准备了不动产之类的抵押物、质押物清单，财政部门或会计审计事务所核准通过的上年度个人财务报告，以及本人所在单位开具的收入流水、缴税记录等证明。我说我没有。

“那很遗憾，先生！”银行经理说，“我们不能同意你的贷款申请。”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就像我漫无目的在商场逛了一圈却没买任何东西一样。

我坐在银行休息厅的椅子上注视着来来往往办理业务的人们，打发着无聊的午后时光。离银行三个街道远的地方，便是我在一家宾馆租下来的500块钱每月的临时住所，它是我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栖身落脚之地。下午5点前我还得赶回去在宾馆附近的水饺馆吃一顿晚餐。

我喜欢一个人散步，走在喧嚣的街头的时候我会想，假如我拥有上海黄浦江畔的一套房子的情形。这是一条令人愉快的思路，很快我将找到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不必为生计操劳奔波。我之前在网吧看过一部电视剧，我想象剧组半夜敲响我的房门，向我说明他们打算租下我的房子用来拍摄内景，于是我将收拾好的家当存到当地一家私人仓储公司……这时，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来，并在我耳边轻声说，他能提供给我一笔贷款。

我警惕地看着来人，第一反应就是碰上了骗子。

“我们在银行租了一间屋子，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过去看看。”他指着ATM机旁边一扇虚掩的门说。

他如此坦诚的举动很快打消了我的疑虑。他伸过手来说他姓张，我可以称呼他张先生。

“我叫阿毅！”我握了握他的手，跟他走进银行休息厅的隔间。

张先生在资料柜旁一张脱落了漆的办公桌后落座。房间不大，有光从半开的上悬窗透进来，他桌上却还亮着昏黄的台灯。他让我在一张低矮的沙发上坐下并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

“以你这种条件，贷款申请肯定是通不过的。”张先生边说着，从资料柜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盒翻阅起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款符合你定位的产品，无需提供任何资产抵押证明。”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我质疑道，“并且这次我也不是认真的。”

“就像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固然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张先生说，“我看到你已经买下了五环内的一套房子，当然不是现在，它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不妨提前心安理得享受由此带来的喜悦。”

“你是指单纯的……感受？”我问，“这样做心里能踏实吗？”

“嗯！有点浮于表面，但时间早晚的事没区别。”张先生说，“而且关于多元宇宙论的量子力学解读有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在某个宇宙的某个角落，你能想象到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这意味着，在某个地方或者未来的某一天，另外一个版本的你已经完成了这些事情，比如买下一套房子，所以你大可高枕无忧。只是我不确定这种提前带来的享受能持续多久，看你个人的情况了。”

“以后呢？以后实现的时候怎么办？毕竟我提前预支了那份喜悦。”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干嘛想那么远。”他摊手道。

“你刚才说能够给我提供一笔贷款就是这个意思！”我突然明白过来。

“对！我们正在发展这类型的业务。”张先生说，“我们的业务能延伸到很多方面，囊括人生一切美好的事物，车子房子、暗恋已久的女孩、追求的生活等等。它们在那头，我在这头，我看见它们实现了，于是我把它们由此带来的感受搜集回来。”

我难以认同他的说法。

“你能预支的仅限于你将来可以实现的。”张先生合上面前的档案盒说，“我这里都有记录，并非毫无依据。”

“可我担心的是，我预支了不属于当下的感受，今后还不上该如何是好？”

“一片空白呗！”他若无其事道。

我没有进行这笔交易。我在想，囊中羞涩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正经的晚餐了，于是，我仅预支了一顿丰盛晚餐所带来的画饼充饥的饱腹感，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