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诗】 战事之秋(再献中国军史)

1
三十三年前
祖国后方的中秋夜
万家团圆,分外喜气
远在东北吉林省的
一位炮兵连长的妻儿
凝望南疆星空
心中忐忑,默默无语......

2
还记得那是农历8月10日
在济南军区轮战某部炮兵阵地
吉林籍朝鲜族连长和四川籍副连长
正在战斗间歇对阵象棋
一见当年的我——侦察参谋走过去
马上放下棋子,拉开了象棋内外的话题......

3
第三天,已在前线坚持3个月的我
全身冰冷,突发高烧,烧到40,几近昏迷
一位云南籍驾驶兵——背着我
跌跌撞撞,走过几里山地
才费力摇燃——那一部解放牌发动机
一路狂奔去落水洞——野战44医院的住院区 ......
办完手续,见过军医
迷迷糊糊中
听见军医叮嘱一个名叫刘芳的护士
那位发烧的干部只能仰着睡哦
这几天针头都不能取......

当我第三天清晨睁开眼
一位伤兵,正在用棉球棒
搅动膝盖下那一寸多深的伤口脓液!
他——紧咬着牙,脸上冒着汗滴
见我醒来,忙着用军用口缸端着开水
一拐一拐来到我床前
又一拐一拐走出去
再一拐一拐回来,手上拿着我的
——洗得干干净净的袜子、鞋垫、军衣

我眼前一片模糊,赶紧侧身过去,抹着泪滴
——这才明白,在我迷迷糊糊的两天里
这位腿伤战友,已经把我的袜子和军装清洗!

33年了,难忘那一个躺在野战医院的中秋夜
难忘军医、护士自制的慰问卡
难忘那一幕幕前线的亲身经历......

那一天起,我更明白
什么才叫——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什么才叫——战友战友!生——死相依!......

3
当我一周后回到阵地
友邻部队那位炮兵连副连长
急急忙忙找到我,一见我,就开始抽泣
——我们连长,他
8月14傍晚去了观察哨阵地
......战友们在他的骨灰里
掏出来一捧啊,足足一捧啊
——熔化了的——炮弹皮!.....

我那位仁寿始建的老乡副连长
含着泪水“官升了一级”
——明天凌晨前, 他,就要更换阵地
他和眉山的一名排长都郑重递给我一封信
托我帮他们,寄回四川老家去......

33年了,那个傍晚后
他们两,还有他们带领的哪一个连队
再也没有了一点消息......

多少年后
那一盘被我搅局,没有下完的象棋
那些定格在棋盘上的
卒、马、炮、車
还有那位笑嘻嘻的炮连连长
都定格在了——我迟到的诗句里
请原谅我苍老的记忆
那群远去的,被遗忘的名字......

2018.9.1凌晨两点于成都

后记:1、今天我所在的【阳光国际文学】社团开启主题为“秋”的征稿模式,题材为古体诗词。有人就又捣鼓我这个忙于生计,难得过问社务的挂牌社“领导”得写一首诗吧? 我只会顺口溜的,格律没深究过……哪怕是业余“领导”,也不能献丑吧……

——但,在这中秋前夕,却因此赛事,激发了我三十年来一直想写这段前线经历的激情。多年多次翻出这段记忆,心中发梗,不知从何落墨。
——那些当年前线刚认识、还未认识而又十分熟悉的年轻面孔和点滴战争场景,时时清晰浮现出来.....
——那年,军校又遴选10名尚未拿到毕业证的学生官(对外称正排职参谋)上前线,有其他5名留在二线阵地,我和成都的罗 、河南的李、贵阳的吴、贵州兴义的胡,共5名同学被分配到第一线。在军校教员蒋老师带领下,5月29日我们奉命火速从昆明出发,当夜抵达麻栗坡县城,于30日准时到达一线,完成了支援(配属)济南军区67军作战的侦查布阵,29、30连续两日,前线一带白天浓雾异常,呈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异天气,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每人配备了一支54式手枪、一支冲锋枪(子弹各两弹夹)、手榴弹2枚、侦察兵专用匕首(可砍树木)一把,外加两颗自杀手雷(打开一秒钟即会爆炸),当夜整个侦查分队未眠,次日凌晨5点30分许,不出我所在侦查分队判断,Y军果然向我老山当面阵地——疯狂发起大规模偷袭式进攻 ......
——战场立功也有感人故事:当年中秋国庆期间,67军政治部为我和另一名军校同学记三等战功一次,此次立功,令人十分感动,何时为何报请的功,我并不知道,可见当时“军队风气”非常端正!因大多同事看过我在报纸上的小文章,领导们居然把我的常用笔名吴剑飞当成档案名字上报了67军政治部(事迹一栏,为保密,一个字没有!),功章、证书发下来后,领导还居然给我解释,你已经是干部,只给你报了三等功,战士今后回地方没着落,一般有二等功名额会优先考虑战士,一时令我语塞而感激啊,还有那么多受伤战士也没立功啊!备忘于此,以时时教育警醒自己吧。
——待后来,老母亲后来告诉我,当时心里“咚咚跳啊,两三个月收不到信,还以为……
2、有关人物、单位等
——(1)济南军区的这位朝鲜族炮兵连长和四川仁寿始建乡(现改为镇)的副连长,以及诗中一名眉山县(现为眉山市东坡区)的排长,只记得那位排长是眉山一位武装部长的儿子,是县或公社(乡)的武装部,也已经记不清。
——(2)诗中出现的解放军44野战医院原驻地贵阳市,当年系轮战前线的野战医院。——(3)诗中出现的为我洗衣服的体型微胖的北方腿伤战士十分遗憾名字遗忘;
——(4)诗中未出现的一名排级干部(野战医院病友)侯德军为山东诸城人,青年军旅诗人,后失联。系著名诗人臧克家老乡。
—— (5)几年后,我综合前线“信”的故事,写了战地短小说《一封盖有三角章的信》发表在《老山报》上......
3、参阅资料:
——1985年3月,[济南军区]陆军第67军199师、第46军138师、[济南军区]炮兵第12师共计31146人进入[文山][砚山]两县集结驻训,并于5月30日进入战区接替第1军所属部队防务。此外第26、46军 一部、空降第15军一部,进入[老山]战区。同年9月,[新疆军区]、第19军、第21军分别各一部侦查队相继进入战区。
——[成都军区]前线指挥部及有关部队一直坚守在老山战区。
——至1986年六七月间,济南军区所属部队先后撤离战区归建。一年轮战中,双方伤亡为,中方数据:中方参战31146人,中方第67军死亡413人,负伤1721人;越方死亡4000余人、伤4390人、被俘10人。
——此后,军区级别的战役继续以轮战形式推进,至1992年战事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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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今日收到蒋上校(副师)微信,惊悉并证实当年“两山作战”侦察功臣毛全礼大校(无名英雄们——的领导)于2018.9.6离我们而去……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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