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从什么时候躺在暗处,不被认领的呢?我回忆,大概是在文理分科之后。

从小成绩优异,备受老师青睐,让我于安静谦逊的表面之下膨胀着一颗自视甚高的心。我觉得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只要我想要的欲望足够强烈,冥冥之中,连老天都会协助我。那是一种多么自信、狂妄、并且坚定不移的信念呵,我因此在学习阶段所向披靡,用事实一次又一次正面论证、支撑我的信念,我变得过于自信又过于天真,直到遭受文理分科之后的际遇,接踵而至的是高考的失利。

高考的惨败并不是飞来横祸,它早就写下注脚。从高二文理分科,我被分到一位所谓的特教班主任名下,我的命运(如果有命运一说)就被彻底改写了。这是一个有关契合的问题,我和那个老师相看两相厌,与以往老师们对我的赞赏不同,这位老师第一次让我明白什么是屈辱、失败、冷漠、忽略。那个时候,我像个脆弱的玩偶,一切全由掌控力更强大的他定夺,我为自己的脆弱羞赧痛苦,也为他的冷酷残忍愤怒不已。

我本身语感较强(从小学五年级我的作文获得学校作文比赛第一名之后,作文课上就经常是我的作文范读),可是我太执拗了,那颗一直想生为男子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差的好强心,让我在文理分科的时候决绝地选择了理科,“读好文科固是容易,可是只有理科学得好才能证明我比男孩不差!”就是这种幼稚的想法,让我在年级主任劝改理科的循循善诱之下依然不为所动。“也许我可以改写老师们认为理科更适合男生的偏见。”可是没有也许。

从我遇见文理分科之后的特教老师那一刻起,我的也许就在襁褓中夭折了。

一位自以为是的优等生遇见一位自以为是的特教班主任,一场由学生主动发起的无心挑战被权威压制之后,再没有狼烟四起,也没有短兵相接,只有一位老师的冷漠,忽略,蔑视,以及无尽的偏待。哪怕从一开始学生就被迫认错,退让,甚至于想要扳回好感的努力也无济于事。回天乏术,一位老师的冷漠太无情,一位老师的折磨手段也太高明,他太懂得如何挫败一个学生的傲气了,他才是这场对弈的主导者,而学生不过是一个傀儡。

故事很多,伤痛依然存在,我不想赘述。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尤其是那被折断翅膀的一刻。

那种以为只要自己想得到就一定可以得到的信念,就是在那以后,一次又一次被损害被贬低被消磨殆尽的,我的梦想终于像初飞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尘土里,再也没有飞起来过。

高考的失败是意料之中的,它不过是我让不能侧视的更一本正经的官方宣读,我不讶异甚至于冷漠。然而它像一个分界线一样,让我彻底承认,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信念,没有梦想,什么都没有。

我像一个经历了一场大病的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那根丝线正是我放飞梦想的工具,没有了线,我拿什么来放飞梦想?

十三年过去了,回首往事,我问自己,再回到那一刻,我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我可以就做自己,不必理会那位班主任的偏待,就仅仅做我自己,心无旁骛,我可以吗?答案仍然是否定的,一个特教老师,又是班主任,我那十几岁的小身板又如何能超脱偏见,真的做我自己呢?倘若是现在,我大概是可以的。因为尘世的历练和磨折,让一个人更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更加地能专注自己,而不必理会别人的众说纷纭,这是一种岁月积淀的成长。

可是我那十多年未曾翻身的梦想,就真的从此沉于淤泥之中了吗?我真不敢想像,一个人没有梦想,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是我正是从那里走过来的,一步一步,或者说一口一口,狼吞虎咽,不值得咀嚼。然而从我拾起久置的笔,开始书写,开始认真地写作,我的梦想又渐渐地复苏了,它开始有了温度,有了热量,像一个暖娃娃一样慢慢地融解我曾经冰封的心,让我决定再一次扬帆起航,追逐信念,也追寻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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