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试水(二)

虽然向斌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但是他认定那便是大侠剑扬天。

他身穿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宝剑,闪着黑光的剑鞘上刻着刚劲有力的两个字:斩邪。

尽管剑鞘的剩余部分被他的衣服下摆遮住,但向斌却知道上面还写着两个字:卫道。合起来便是斩邪卫道。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斩邪剑。它并不是降妖除魔的法器,斩邪是指斩尽天下邪佞之徒,卫道是指守卫人间正道。这是剑扬天亲手写在剑鞘上,用来昭示自己行走江湖宗旨的。

而这漆黑的剑鞘并非是乌木所制,乃是使用天外玄铁铸成。剑鞘本身坚固无比,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一丁点的划痕。

能在这上面写下如此笔锋犀利的四个大字,已足见其武艺的高超。在小说里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用剑鞘击中了小王爷的后脑,便让他命丧当场。

想起这个向斌心里不免有些慌张。剑大侠向来嫉恶如仇,对于这么一个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他很可能不会留任何情面,直接杀了自己为百姓除害。

但事情也不是毫无转机,因为如今的场面已经和小说里的情形不同。在书中剑扬天踢开房门闯入屋内,二话不说就结果了小王爷。而如今她却端坐在椅子上,虽然依旧板着脸,暂时却看不出有动手的打算。

然而他太天真了。一个顶级高手的动作根本不是他这种普通人所能看穿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剑扬天闪着寒光的的斩邪剑便搭在了向斌的脖子上。

“畜生,早就听闻你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今天我便替天行道,结果你的性命!”

向斌心头一凉,这下子看来自己死定了!

不过越到危急关头,他的脑子反而转得越快。剑扬天如今的举动明显不是想杀他,起码不是想马上杀他。如果对方真的打算动手,向斌没等察觉到他的存在便会稀里糊涂地去见阎王。

既然他暂时不准备动手,那自己就还有机会,或许可以设法说服他饶过自己。

但是要怎么做呢?诡辩?认怂?恐怕都不行。现在哪怕再引起对方一丁点的厌恶,他这条小命都可能灰飞烟灭。

对了。

向斌想到自己会追看这本《剑拯山河》的原因,就是喜欢主角的一身浩然正气。剑扬天可以说是标准的大侠,武功高强,爱憎分明。对于恶人他毫无怜悯,而对于和他一样的英雄,他则毫不吝惜自己的热情,甚至甘愿为其赴汤蹈火。

现在只有一试了。

想到这里向斌把心一横,索性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能够死在剑大侠的手里,我死而无憾,动手吧!”

话刚说完那把剑便更加贴紧了他的脖子,吓得向斌全身一阵。剑扬天冷冷一笑说道: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前些天你的卑鄙嘴脸我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当时你跪地磕头求饶,我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

向斌再度大笑,其实他是想借此压下心中的恐惧。接着他说道:

“不错,正是那天你打醒了我。那天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多十恶不赦之事,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我愧对江山百姓,天下苍生!所以我今天才设法救助怜儿姑娘,试图补偿我的罪过。”

向斌语无伦次地一通胡说,突然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那把剑不再紧贴着自己,看来剑扬天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于是他继续说道:

“但是我犯下那么多罪孽,怎么可能一一赎清!事到如今倒不如一死以谢天下,为民除去心头祸患!被你这种大侠杀掉,也算我死得其所,请剑大侠成全!”

说罢向斌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赌赢了。就在他闭上眼睛后不久,锋利的斩邪剑便离开了他的脖子。

“既然知道自己有错,就应当尽力弥补,怎可像懦夫一样一死了之!”

剑扬天怒声呵斥,却让向斌心中松了口气,因为小命保住了。不过现在仍旧不能大意,于是他小心不让自己流露出喜悦之色, 转头带着惊讶地表情问道:

“你不杀我?”

只见剑扬天随意一挥,手中的宝剑便回到了鞘中。他转过身去背着手说道:

“刚刚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的命我暂且留着,如果再行歹事,我定不饶你!”

“大侠留步!”

察觉到剑扬天似乎准备离开,向斌赶紧大喊了一声。虽然知道对方走了自己才会安全,但是对小说主角的仰慕使得他还是忍不住试图将其挽留。

“怎么,你还有事?”

剑扬天回过头问道。

“在下对剑大侠仰慕已久,不知可否与大侠坐下谈谈?”

“哦?”向斌的话让剑扬天颇感意外,“你仰慕我?”

“是的!您勇闯鹤菇岭,怒斩苟离赫,夜袭恶虎军,大败独孤克,赫赫战功,在下都如数家珍!”

“独孤克?那不是苍狼国大将军?我从未与他交过手。”

向斌这才想起与苍狼国交战是杀死小王爷以后的故事,于是马上摆摆手敷衍道:

“不不不,我是说您就算与独孤克交手也一定会打败他的。剑大侠您为国为民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情,让在下佩服万分!”

听到这些话剑扬天并没有高兴,反倒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

“那又有什么用?朝廷腐败无能,只知欺压百姓,面对苍狼国一再退让,眼见珂州就要全部落入北国之手了!”

“唉……”

向斌也叹了口气。《剑拯山河》的结尾便是剑扬天率领军队抗击南下的苍狼君,最后却因为遭到朝廷的猜忌和奸臣的陷害,最终孤军深入被敌军重围而战死。

说是剑拯山河,但是那把斩邪剑最终却没能拯救山河。

向斌每每读到此处便悲愤不已,并联想起历史上的岳飞。今天见到剑扬天本人更是感慨万千,于是脱口自己改写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珂州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复桓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苍狼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好诗!”剑扬天听完之后马上站了起来,看着向斌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钦佩,“这是你写的?”

“实不相瞒,是古代的一位大英雄所写,在下只是略加修改。虽然如此,但是其中之感却也是在下心中所想!”

“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胸怀!却为何做出那般欺压百姓之事?”

“这……”

向斌一时间回答不出来,毕竟那些事情也不是他做的。但不等向斌回答,剑扬天却抢先替他答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在你父亲应王面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好小子!我差点错杀了国家的栋梁之才!”

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向斌的肩膀,疼得向斌龇牙咧嘴。接着剑扬天继续说道:

“苍天有眼,世间忠义还未断绝!走,随我出去痛饮,一醉方休!”

“啊……?剑大侠?”

对方态度的急剧转变让向斌有些发懵,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回应,紧接着却又发生了新的情况,惊得他目瞪口呆。

武功天下第一的剑扬天,此时竟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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