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蚂蚁搬家,给他最大的启示,不是其如何托举数倍于己身的重物,而是:
天要下雨!
如他这般见识的还有一个人,她姓甄。
二十年前,在厦门的小岛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们都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似曾相识”,是彼此默许的搭讪借口。两日的小岛时光,让他们立了一个约,约定被写在了粉色的纸条上,和着彩砂,装进两支精致的窄口玻璃瓶中,又被二人带去远方……
“二十年后,若还是只身,便在此一会!”
2、
这些年,他走走停停,转遍了大半个中国,一根十八九的青葱早已变成了一颗带泥的萝卜。他有时会忘记,也有时会突然想起,他从没有刻意寻找,总觉着,有缘就会再碰到,像那支沙瓶,总在不经意间被瞄到……
他,还是一个人,也处过几个,但都不了了之了,都说他古怪,后来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3、
性格超市,一个在十年前那股“新科技浪潮中”兴起的心理卫生类产业。在这里你可以卸载自己本身的、被厌弃的性格,转而装置上喜欢的、更新潮的性格。当然,代价就是抵押自己十年的记忆。
他,站在一款名叫“阳光美男”的产品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是一款十年前最为流行的产品,如今虽有些没落,可比起现在那些占据半壁江山的主流产品,什么“狂暴柳橙”、“钢铁烈士”、“水乳小娘”……眼前的这款,似乎更加顺眼,也更加稳妥!
人,都是会变的。张扬的,变的更加张扬,沉闷的越来越沉闷!
二十年前的他,若能再勇敢一点,开朗一点,也许,她早已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卸载、装载,持续了半天的功夫,又花了半天时间抽取了十年的记忆,终于,在午夜里,他搭上了去厦门的火车。
明天正午,小岛的咖啡厅,她会来吗?
3、
八月份的厦门,八月份的小岛,八月份的咖啡厅仿佛一切如尝。
他调了一件和二十年前款式相同的蓝色T恤,点了一杯和二十年前一样味道的咖啡,就坐在二十年前他们邂逅的靠窗座位。
他心跳的很快,尤其当分针逐渐与时针重合的那几分钟,他似乎早已不是在等某个人了,而是在等,命运的审判!
“她回来吗?”
“她不会来了。”
“不,可能她已经来了!”
他,开始左顾右盼,开始一再的确认时间,甚至去向吧台的陌生人求问……
4、
夜里,零点刚过,服务生见他行李甚多,就给他推荐了几处住所,其中有一栋,他住过。
十分钟的路,从能看到海的地方,走至能听到海的地方,可他还是没能从失落和自嘲中走出来。
“我要,314房!”
他终于敲醒了房东,接着道。
“对不起,有人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厚厚的木板门后响起,又从一个小小的拱形洞子传出。
“那还有其他房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莫名其妙。
“还有,只是…哎,还是自己进来看吧。”
说着,木门就被慢慢打开……
“是你?”
“你是?”
“甄,我是曹,呵呵,我是曹啊!”
他很激动,激动的忍不住想要上前拥抱她,这当然是“阳光美男”给的勇气。
而她,只是站在那里,疑惑、犹豫的站在那里,并用眼光制止了他即将越矩的行为。
5、
她,在这里已经独自生活了十年,她只知道:她在等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客人”,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和长相,只有一块脱色严重的粉色纸条,上面用签字笔写着“二十年后,若还是只身,便在此一会!”的字样。
纸条本来是装在一个玻璃沙瓶里的,可在十年前有个男人将其当着她的面摔碎了……
她的性格,一如二十年前,只是中间少了二十年的记忆,其中包括有关那只玻璃沙瓶的所有记忆!
她说,为了那个摔碎沙瓶的男人,她换过性格,抵押出十年的记忆,后来,又因为那张纸条,将原来的性格换回,只是,她没有钱去赎回那被抵押的十年记忆,只能再抵押十年的……
6、
她相信,只要她能再遇到那个留字条的男人,她还会爱上他。
他当然知道她还在等二十年前的“他”,但他更相信,如今的他才更有资格去拥有她。
他没有再回故乡,没有再取回记忆,换回性格;他甚至没有再离开厦门,没有再离开小岛,没有再离开那个已经忘记自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