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 摘茶子,榨茶油

寒露

这一天,早早得起来,换上了长袖。
洗漱、吃早饭、背上框、系上柴刀。
外婆说,今天上山摘茶子 。

天着实冷了,草叶上开始冒起了露水,我跟在外婆后头,往山里走去。
我的背篓里头放了水和一些干粮,中午就在山里吃了。

“外婆,这是什么?”我摸着茶树上像苞蕾一样的东西问。
“茶花苞。”外婆看了看说。
“噢,这还在结果,怎么就开花了?”我更好奇了。
“是啊,茶树最累了,这边开着花,那边结着果。”外婆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们还要榨它的油。”我接了一句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低头弯腰走着,一路沉默。

山路就是如此,曲曲折折,反反复复,深一脚浅一脚。走累了就休一会儿,喝口水,喘口气,然后起身继续走。茶树一年到头结一回茶子,所以村里人一般种在较深的山里,每到摘茶子的时候,一去就是一天。

自家的山里除了茶树,还有什么,自己最清楚。为了让茶树更好的生长,村里会定期组织砍山,路不好走了,就组织每家每户出人头,一起修路。男女老少,自觉分工,挑沙,和泥,铺路,做饭,送饭,路修好了,全村都高兴。

我问外婆茶子摘好了怎么办?
外婆说回去剥茶子,壳就堆起来当柴禾烧,茶子就倒在禾场上晒,晒干了去油铺榨油。
怎么榨?
到时候去油铺看咯,要请人榨,两三个人榨不起。

这山里到了这个时候,野果也跟着茶子一起熟了。野葡萄,野生猕猴桃等等各种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就爬上茶树干,各自垂着熟了,颜色鲜艳,果味浓香,一些蚂蚁和小鸟也来分享季节的成果。最容易看到的就是各种萢了,路边随处可见,酸甜酸甜的,红彤彤的样子特别打眼。

茶子摘累了,找个地方席地而坐,干粮就水吃着,抬头便是清风白云,转头就是草木摇曳,我倒是在体验一种生活,外婆则说这就是生活本身,她无心关注这些,只顾低头捡着那些掉下来的黑褐色茶子。若不在这几天摘完茶子,茶子就会在地里生根发芽,就榨不了油了,来年就没油吃了。时间不允许如此,这便是天时。

年年岁岁如此,生生世世如此,农业,农村,农民,外婆努力一生,也不过是将其三个孩子抚养成人,未成什么大业,可偏偏这样,让我觉得她竟然如此伟大。我们小时候总好奇地问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出工一天不过一毛钱,外婆外公怎么就起了这么一大栋房子,还把三个儿女养大了?

抗战,解放战争,建国,抗美援朝,公社,土改,文化大*命,打印度,越南战争,恢复高考,改革开放,港澳回归,入世等等,将近一个世纪,外婆好像就凭着一双手,凭着隐忍和耐心,没有退路的前行着,起起落落,零零散散,看着村里的同辈人一个个老去。

很多人被土地榨干了一生,到了人生的尾巴上,又回过头来,找到外婆,回忆往事,诚心致歉。外婆取出新酿的葡萄酒,炒了几个家常菜,拉着这些老根(同辈人的称呼)留在家里好好吃个饭。

是啊,茶树最累了,这边开着花,那边结着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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