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获”笔记本想到的七七八八

今年四月份，“缴获”了班上一位小男生的笔记本，上面摘录了九首诗，没错，都是倾诉衷肠的。小小的孩子长大了，开始有懵懵懂懂的情愫。我想，他认认真真誊抄这些诗，或许还因为，我在教学《迢迢牵牛星》的时候多说了几句。

教学《迢迢牵牛星》，我大大方方地跟孩子们说，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好好学习，用心积累，你的“我想你”就不再是“我想你”，而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你的无限思量和嗔怪就不再是“怎么还不回，烦躁”！而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是“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你怀念那次约会，不是“还记得那次一起压马路吗？”而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再不济，你表个白，不是“我爱你”，而是“今晚，夜色好美”。你的怨念，你的放手就不再是“算了，各走各路”，而是“错错错，莫莫莫！”，是“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不说孩子，其实，教授这首诗的时候，我自己也真真切切地想起了很多美绝的诗词，不觉嘴角弯弯，诗词中的情感的确是很美好很美好。古人三言两语，就把这欲说还休的种种种种倾诉得如此动人，如此悱恻。合上书，一回首，便碰上诗词中那缱绻多情的眼眸，那是清明的、哀伤的、充满期待的，满目柔情的。

想到的第一首诗，是舒婷的《致橡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我就被深深地打动，发自内心地喜欢，并且很快就能够背诵下来。这首诗中女性形象独立又柔韧，她既楚楚动人，又有自己的想法。诗歌以木棉树的内心独白，热情而坦诚地歌唱了自己的人格理想以及要求比肩而立、各自独立又深情相对的坚贞诚挚的爱情观。直至现在，这种理性、成熟的感情观依然值得坚持！

紧接着跳出来的，便是《汉乐府·上邪》，虽然初见时，我还是一个小学生，那时候看还珠格格，真的觉得紫薇晴格格好才学。当时紫薇陪皇帝下江南，化用诗词给菜起名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当然，还有她对尔康说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当时的我并不完全理解这首诗，但借助剧情又确乎是真的理解了。

想到的第三句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有个毕业了的学生回来看他，给我们说他的名字是这句诗的首尾两字，很惭愧，当时已是高中生的我并不知道元稹的这首《离思》，后来方老师说，这是诗人抒发对亡妻韦丛刻骨思念的一句诗。

由这，我又想到了苏轼悼念王弗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其中，有多少思念和挂牵啊！

我还想到了那句脍炙人口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邶风•击鼓》，这是多么浪漫的一句话，以至于无数次被人引用作为恋爱或新婚时的誓约。曾经有人这样评论“几千年过去了，中国人对浪漫仍无更多的奢求。”果真，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要求吗？不不不，光是这一条，已经足够足够奢侈了。生活中，很多人做不到“与子偕老”。

青春期的孩子，萌生出这样的情感，却又是真挚、朦胧和美好的。他们有他们的情感世界，需要理解和尊重。这位同学的小心事，之前我也知道一些，这次我和他说，这个本子暂时我保管着，毕业的时候还给他。我真诚地和他沟通——“我也是这样长大的，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目前还不构成早恋，只是一种朦胧的好感。而且，这表明，你长大了，老师尊重你、理解你。”我看着他的眼睛，分明有放松，也有感激。我继续说下去，请他答应我，要有边界感，不能有不妥帖的言论。要把这份情感放在心里，化为向上向前的动力。我问他：“这样的情感是否影响你学习生活？”他摇摇头，一脸羞赧：“那倒没有，只是习惯了下课后跑过去跟她一起玩，说几句话。”我说，我不会在班上说这个事情，也暂时不会告诉爸爸妈妈，请他试着扩大一起玩的圈子，这样会发现，还有很多同学也挺有趣，好玩儿。后来，事情发展得很好，这个男生也一直很优秀，他明白真正的情感是健康的，让人更美好。后段的学习生活中，一切都很平稳，他也找到了更有价值的目标，和同学你追我赶，在学习中找乐子。他们毕业离校的时候，我也确实把笔记本还了他。

现在，不知道，我的这帮小小朋友有没有这样的困惑和雀跃呢？昨天在商场门口碰到他们，都比我高了好一截，站在一起，我是个“小个子”，家长们说，像个“妹妹”。虽然，带完了一届学生，就要学着体面地退场，但心里分明是有牵挂的。就像昨天多哥，隔老远看到我就飞奔过来伸开手臂揽着我，还大着嗓门一路叫着我。我没有占用公共资源的尴尬，只觉得眼圈一热。他们告诉我，本来五号要约着来看我的，哪想着就碰上了，真的是把一年的好运气都用上了。大家围着，七嘴八舌，不舍得分开。就正如几个月前，在德小，在晨曦班教室，小小的他们里里外外围着我一样。“爱出者爱返”，我想，我们都是想念并彼此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