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难过，我会叫得小声点

认识郑哥是个偶然

那时我还在广东

一天我爸打电话给我

在电话里说让我去招待一位客户

我说好

推杯换盏

出了酒店门

我礼貌性的问他要不要续摊

他有些醉，摇摇晃晃

嘟囔着还要喝

扶他到附近的居酒屋坐下

他问我的职业

我说是写东西的

他饶有兴致

说要讲个故事给我听

让我写出来

1:

郑哥刚来广东的时候很穷

袜子破了两个洞还缩着脚趾穿的那种穷

老板有一次带他去足浴城找乐子

小妹儿们腰束奶膨一字排开

旗袍开叉的老高

惹的郑哥舌下生津

最后他选一位开叉没那么高的

女人屈身下来要为他脱去鞋袜

他不敢，连忙自己脱

他还没忘记他的袜子有两个洞

隔壁包厢老板和他姘头的浪叫蔓延开来

在他和低头揉脚的女人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氛围。

女人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轻轻揉着太阳穴

俯身在他耳垂吹气

小腹似有火在撩

可他却不敢要

洗个脚只需花个百来块

做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脚洗完了

女人收拾毛巾杂物

郑哥干坐着等老板和他姘头完事

气氛莫名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抬首

一双狡黠的眸子转了个圈

“我牌号叫小玲，下次来了，还记得找我。”

2:

后来郑哥和所有故事里的路人一般

默默无闻渐有所成

成天穿得像是村干部一样拉业务

商贾多粗鄙

饭桌上谈完生意

总归还是要以风月场所作为结尾

郑哥每次都带客户去那家足浴城

点的也都是小玲的牌子

每次和小玲抵死缠绵

郑哥都能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更重要的是提醒自己曾经在那段窘迫的日子

连五百块的娼都嫖不起

肉体的交流多了

思想上总是会不可避免的碰触

小玲说自己有个得了病的老娘和要上大学的弟弟

想找个平凡的男人过日子

柴米油盐起早贪黑都可以

故事说到这里

郑哥侧过头来问我相信不相信。

我表示小玲编的故事很恶俗

“你猜，娼女与作家，谁更会讲故事？”

他放下酒杯，眼睛直视着我

这个问题令人费解

我干脆不答。

“作家写故事，不需要所有人喜欢。

而娼女，在众多嫖客怀中辗转，

她的那番说辞千锤百炼，情节链接完美无缺。”

他边说边用食指指节叩动桌面

一下又一下

震的我有些楞

我回过神来反问

“那又代表什么呢？”

 

  “如果一个妓女她对你说的经历看似烂俗，

情节不禁推敲，那么很可能，

她说的都是真话。”

郑哥的语气坚定

不容置疑

3:

有次郑哥喝的烂醉

径直走到包厢点了小玲的牌便睡了

那晚小玲把他带回了家悉心照料

郑哥第二天醒来

发现自己怀中紧紧搂着她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

她说她从不在家里接客

除了床头的几本爱情小说

这间屋子里可供消遣的并不多

小玲很紧张

说足浴城关门了

也不知道他住哪

只能带回自己家来

郑哥那天宿醉，在她家吃了饭。

菜是家常菜，汤是罗宋汤。

饭后小玲在厨房洗碗

郑哥看着她的背影

竟有些微妙的错觉

像是自己有了一个家

他走上前去

环住她的腰

她热烈的回应

转身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按去

“你要要我，你要要我。”

忽然一个激灵

郑哥想起了没有戴套

和这种女人做爱，能不戴套吗？

一想到这，兴致全无

他松开了小玲

她也知趣

自己穿上了衣服。

气氛有些尴尬

他试图和她说说话。

“出来卖，后不后悔？”

“和你们做一次，我妈就能打一针胰岛素。”

“我是问你后不后悔。”

“这周的提成挺高，够我弟在学校过一个月。”

“那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糖尿病没那么容易好

弟弟念完书还要讨媳妇，还要买房。“

“那你自己呢？”

“我都已经这样了，无所谓了，

那些和你一起过来的人，他们很有钱吗？“

“有钱，比我有钱。”

“那能介绍给我吗？”

谈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郑哥有些恼火

他觉得小玲把他带回家悉心照料

煮饭给他吃

还有那场差点做成的爱

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郑哥起身穿好衣物要走

走到门口，小玲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

小玲撩拨了下头发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我煲汤给你喝。”

4:

后来郑哥接了一宗单子

金额很大

照例是要好好招待那位客户的

酒足饭饱之后一如既往的去了那家足浴城

一如既往的一字排开

一如既往的乱花迷眼

唯一与平常不同的是

客户偏偏看上了小玲

客户的眼神一直在小玲的身上飘

他的心情有些忐忑

最终客户还是偏过头来

伸出食指搁着空气戳着她

郑哥头皮像是被针扎似的

喉咙里想说些什么

可偏偏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续

而郑哥却停住不说，

反而对我一直解释

那个单子对他有多么重要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想要听下去，免得难堪

郑哥咽了一口酒

将手搭在我肩上摇晃着我

“小兄弟，你听我讲完好不好？听我讲完好不好？“

5:

客户侧过身来

“我觉得这个挺不错的，就这个了。”

郑哥点头哈腰

让客户先到隔壁包厢里候着

人一会儿就到

郑哥拉住了小玲

像对我一样的对小玲解释

这宗生意对他如何如何重要，

小玲反而不放在心上说

“好啊，对你那么重要的客户，我会好好服务。”

郑哥更难受了。

小玲转身要走

到了门口却又回过身来

径直走到郑哥面前。

“我问你，你是不是认真的？”

郑哥撇过头去，不愿与她直视。

“我问你，你是不是认真的！”

小玲声音比上一次的大

而郑哥扭头的幅度也更大了

她凑近郑哥耳边说了一句话

随后便往隔壁包房去了

那一夜

包厢隔音效果一如既往的差

6:

我迫切的想知道

小玲跟他说的那句话

可郑哥醉倒了

摇也摇不醒，只得作罢

我把他扶到酒吧门口

他忽的推开我

靠着电线杆吐出秽物

“那句话是什么？”

我见他清醒了许多

郑哥像是陷入了沉思

眉间攒在一起

法令纹夸张的下拉。

许久，终于开口

“你别难过，我会叫得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