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墙:一部世界小史 连载(四)

简介:400余篇诗一样的世界史写作,将历史、神话、轶事、证言、诗歌、人物小传和新闻报道融为一体。写作内容从人类的老祖母露西到第一个狗狗宇航员莱卡,从创造日本的众神之母伊邪那美难产而死到口服避孕药的诞生,从八千年前在厄瓜多尔海滩相拥而死的情侣到2020年以色列“小丑医生”用笑声迎战新冠病毒……像星空一样璀璨和丰富的世界史,像天文望远镜般探索人类生存和苦难的奥秘,像显微镜般剖析不可遗忘的历史罪恶和不容忽视的历史细节。


他们死了。

准确地说,是他和她。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因。也许是饥饿,也许是仇杀,也许是与一头凶恶的美洲狮刚刚搏斗过。我们只知道,死神罕见地给他们预留了一点时间,让他们的手臂相互触摸、相互认识,就像他们第一次相互触摸、相互认识一样,让他们躺着拥抱在一起。

八千年过去了,当我们在厄瓜多尔的松巴海滩发现他们时,他们还这样抱着。


天上的私奔

关于太阳和月亮,还有一个故事,这和女神仰阿莎有关。

传说,仰阿莎是雷电和雨水的孩子。她一出生就会笑,出生第二天她学会说话,第三天学会唱歌,第四天就学会织布和绣花。根据中国苗族人口口相传的记忆,她的歌声能让百鸟迷路,她绣给自己穿的花裙能让蜜蜂飞来采蜜。

到了她十八岁,她已经是世界上最聪慧、最美丽的女神。

太阳喜欢上了她。于是,太阳指使乌云给他做媒。乌云施展种种手段,迫使仰阿莎嫁给了太阳。可太阳整天追名逐利,并不把美丽的妻子放在心上。甚至,他一连六年都不回家一次。

仰阿莎就这样痛苦煎熬地生活了六年。可好在,在忍不住哭泣时,月亮能陪她说说话。月亮是太阳的弟弟,也是世间万物的主人和朋友。他非常同情仰阿莎,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助她。

久而久之,仰阿莎爱上了月亮,因为从月亮那儿,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照顾。而月亮,也越来越喜欢仰阿莎,她的温柔和陪伴,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宇宙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星星。

终于,两人决定私奔,逃到遥远的星系。

这一恶劣的家族丑闻让太阳怒火中烧。可好在,天上的众神一致裁决——这真是他们少有的善举——只要月亮把世间万物的主导权让给太阳,那太阳就要承认月亮和仰阿莎的爱情。

最终,太阳同意了裁决。从那以后,太阳就成为世间的主宰,而月亮也得以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

只是有时候,月亮也会想念世间万物,尤其是我们。当我们在地上点起篝火聚会时,他曾无数次从天上飞来,与我们共同欢歌和畅饮。我们曾向他倾诉地上的苦难,他也会告诉我们天上的危机和背叛。但现在,他只能在太阳不在的时候,偷偷到天上看看我们,他再也不能来地上了。


驯化之罪

七千年前,住在今天中东、埃及和巴基斯坦的人驯化了牛。

六千年前,马也被当时乌克兰大草原上的游牧民驯化。

牛和马是最早为人类服务的牲畜。

多亏了它们,我们得以耕作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人口,我们的商人、科学家、旅行家和朝圣者,得以翻越世界上最荒凉的大漠、最严酷的戈壁和最险峻的山脉,把毛皮、种子、丝绸、药材、黄金、白银、信仰和各种各样的新发明带到世界各地。

可只为服务我们,牛和马被迫离开自由的天地、训磨掉原始野性、终日栖身在矮小的牛棚和狭窄的马厩里,甚至一出生就要受到严重的情感伤害,因为要被迫和母牛、母马分离。

如果考虑到在漫长的历史中,它们竟从未反抗过我们的剥削和统治,就更令我们无地自容了。


空难的诞生

龙鹰在天空盘旋,滴下三滴鲜血,落到蒲嫫里伊身上,这美丽的姑娘因而有孕。几天后,她腹痛如绞,在一个晚上生下了支嘎阿鲁。

这血统高贵的神从一出生就不听母亲的话,甚至连母奶也不愿意喝。他大哭不止,直吵得天摇地晃。于是,天帝派食人魔前来捉拿这对母子。当他们被抓至天空时,母亲为了救儿子把他抛进万丈深渊。支嘎阿鲁掉进了龙巢里,便由龙抚养长大。

成年后,支嘎阿鲁有了超凡神力,他决定骑上天马到天牢里救出自己的母亲。他成功了。一路上,他还驱逐了毒蛇猛兽、训服了雷公电母、消灭了各路妖魔鬼怪,最重要的,他用神箭射落了天上的五个太阳和六个月亮,只留下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至今还照耀我们。

他因此成了世界上最受尊崇和最受欢迎的神。而这,让天帝嫉恨不已。于是,他命手下的喽啰变成害虫去危害人和庄稼,但人们在支嘎阿鲁的领导下毫不畏惧。农历6月24日这一天,支嘎阿鲁带着人们用火把焚烧了害虫,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天帝。

之后,所向披靡的神又从海魔王手中救出了红绿两位仙女。两位仙女都想嫁给他,他便都娶了。他把红仙女安置在滇潘海边,又把绿仙女安置在海的对岸,他承诺在两位妻子处轮流各住十三天。但因为他忙着拯救世界,便经常违背“每处各住十三天”的诺言,而粗心的他又不及时向妻子们说明。于是,猜疑和嫉妒之火越燃越旺,两位妻子不约而同地悄悄剪去他驾驭的天马的几层翅膀。

空难在不久后就发生了。


牛马之后,便是猫、狗和鸡。

最早的鸡是红原鸡,是会飞的鸟、桀骜不驯的动物。人类用吃剩下的谷子壳和腐肉上的虫子驯化了它。

鸡能在极地、荒漠、高原甚至核辐射的环境下生活。它几乎遍布世界。它无私地向我们供给肉、蛋和毛;它的功绩还不止于此,在远古时代,人们相信每天升起的太阳是鸡唤醒的。

鸡还是高贵的动物。按基督教牧师的说法,上帝曾确凿无疑地化身成一只公鸡;在伊斯兰教的典故中,鸡是颂扬真理的神明;中国的哲人认为鸡是具有勇敢、守信、诚实、宽容等多种美德的动物。

今天,我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鸡了。鸡早已成为我们社会不可或缺的一份子:2012年,墨西哥政府为了消灭禽流感捕杀了上百万只鸡,结果引发了一场要求政府下台的街头抗议。


火把节的诞生

斯惹阿比住在天上,是众人仰望的神,他是一位大力士。

阿体拉巴住在地上,是仰望众神的人,他也是一位大力士。

有一天,神向人发出挑战,要比赛摔跤。

人答应了。但人有急事要外出,临走时,人交待母亲用一盘铁饼招待上门的神。

神来了,食物上桌,母亲介绍这是自己儿子的一日三餐。神大吃一惊,连板凳都没坐热便离去。神丧失了比赛的勇气,决定逃跑。

阿体拉巴回来了,他听母亲说神未发一言就走了。于是,他跑出家门,追上了神,要和神进行约定的比赛。

比赛的结果是,人把神摔死了。在世界历史上,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地上的人们为此而庆贺。

但在天上,众神却为这样的大不敬行为赫然而怒,尤其是恩梯古兹,这位因女儿嫁给凡人而早就对人恨之入骨的神,吹出大批蝗虫,去吃地上的庄稼。

可大力士阿体拉巴决不屈服,他带领众人去森林里砍来许多松树枝、野蒿枝,并在农历6月24日那天晚上扎成火把,向田里奔去。

这是中国彝族人记载的第一次火把节。


Turkey

火鸡,骄傲的动物,脖子是陆地上的珊瑚,能根据不同情绪变成红、蓝、紫、白等多种颜色。它的体型很健美,富有光泽的美丽羽毛能像孔雀一样开屏,还能飞到空中像彩虹一样炫耀。

大约七千年前,在墨西哥南部的山地上,火鸡被美洲原住民驯化。但美洲原住民了解、尊重它的骄傲。

不幸的是,1492年之后,另一片天空的神来了。这个神除了处心积虑地迫害其他神,除了命令赤身裸体的原住民必须知晓原罪和穿上衣服,还盯上了可怜的火鸡……

从此,每到神的节日,火鸡就成为全世界敬神者餐桌上的美味。

火鸡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被吃了:它明明是墨西哥鸡,可神偏偏叫它“土耳其鸡”。


崇拜竹的国家

浣纱女在河边忙碌,三节巨竹漂到她脚边。她想推开它。但试了好几次,它都不肯离开。它发出婴儿的啼哭,想借助她的大手出生。于是,她把它捞上岸来,用力劈开。

竹王诞生了。他遇风便长大成人。他用血和火建立了夜郎:崇拜竹的国家。

他死后,一群雁鸟庇护他的子民。雪融时,鸟来拔除草根;花开后,鸟来啄食害虫;其他时间,鸟就不停地给土地按摩,使其土质疏松。

而对于竹王国家的那些幼小的孩子,大树、巨石保佑他们。树和石是生命的另一对父亲和母亲,孩子们会把美酒洒到它们身上,并献上美食,给它们无尽欢愉。

竹王的国家还有许多神秘。

它不该只因“夜郎自大”而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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