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高二，刚分到文科班，我坐在偏后面，他坐在第一排，他好像挺喜欢第一排，然后老师上课写满一黑板时他就颇殷勤地跑上去擦黑板，他还喜欢做个无关紧要的班干部，然后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都管，于是我对他丝毫没有好感。

    几个月后搬到新校区，我去教室时迟了一点，第一排还空着几个位置，其他位置都被同学抢先占了。高中时大家有个一致的观点——第二排和倒数第三排之间的座位才是绝佳的地理位置，既可以避开老师的监视，又可以听清上课的内容。我没得选择，只能坐在第一排，之后他跑进来坐在我旁边，领完书后我把一大堆纸屑推到座位底下，他低头全部捡起来揉在一起，笑得跟花一样，说：“第一排，太明显，老师会说。”惭愧和气愤揉在一起，我勉强挤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选班干部，班主任让学习成绩并不出色的他担任学习委员，然后把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都交给他，他还是该管的不该管的都管。教学楼左边有一个侧门，按理说不开也可以，但是为了同学们的方便还是每天都在开。后来他学美术，美术教室靠近那扇侧门，然后那扇门的钥匙莫名其妙就落到了他手上，他说老师让他每天开门锁门，然后他真的每天早上老早就起床去开门，之后钻进美术教室画画，我没见他疏漏过一天。而我总是奇迹般地错过闹铃，于是让他每天早上去开门时叫我一下，然后他就每天早上叫我，有时被他叫醒之后我又睡着，于是他不光叫醒我，还折腾我起床。

    文科班男生少，打球时总是缺人，我就喊他上，虽然他不会打篮球，但是有求必应的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开始向对方的每一个球员围追堵截，自己跑的大汗淋漓，拦的对方没脾气。休息时我给他说没必要拦截对方所有球员，跟紧一个就好了，而且又不是正规比赛，打个兴致就好，所以没必要拼力拦着对方。然后他又笑得跟花一样。上场后又拼命追着对方全场跑，跟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一样，堵的对手叫苦不迭，自己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地理课上，老师问问题，全班同学一起喊出答案，我们俩喊错了声音还挺大，老师问错的谁喊的，我没敢答话，他一下子站起来，还和老师辩论了半天。

    高三我们在外面租房住，他住在我旁边，我嫌他寝室乱，油画素描毛笔字的手稿一层层铺在桌面上，完事碗筷毛笔颜料盒又堆在上面，有时在桌面找到几只袜子也不是难事，看着他那狼藉的桌面就反感。他嫌我的毛笔字乱，草起来只有自己认识，兴许一转眼连自己也不认识了，然后他就给我弄一堆书法的理论。我说我又不去做书法家，要那一堆理论干嘛？他说不想看着我的书法以丑为美，然后给我推荐字帖。

    高三上学期后一个月他去西安美院深造学美术，打电话回来很得意地说老师很赏识他，他也学的卖力，所以进步很快。但是还没到该回来的时间他就回来了，我问原因，他说自己打伤了一个混球，付完医药费就回来了。我特别惊讶，从来没见发过火的他，怎么会动手打人呢？他说因为自己进步快，所以有个小姑娘总是向他问问题，结果小姑娘的男朋友想歪了也吃醋了，在全体师生的聚会上对他动手动脚，而且侮辱他，所以他就顺手拿起啤酒瓶教训了那个混球一下。

    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就得了个带状疱疹，腰的周边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痘，跟癞蛤蟆的表皮一样，既难看又恶心，还疼得要命，衣服摩擦一下感觉骨头都疼，大夫说带状疱疹是神经性毒素，所以疼。于是我白天涂药上课，晚上输液。为了迎接高考，学校给高三学生安排了两个漫长的晚自习，上完一个自习同桌就溜出来瞅我还健在否。周五周六模拟考试时学校要求我们带走课桌上推的书本。我疱疹疼得背不了书包，两只手还得撩起衣服，同桌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的书背回寝室，然后揩着大汗跑回来帮我把书包背回寝室。

    高三毕业，他美术专业高中西安美院，只可惜文化课差几分，于是走了一个本科院校。我巧妙落榜，于是复读。他给我留了一幅字和几幅画，后来他打电话回来，他还是那样子，做个无关紧要的班干部，该管的不该管的都管，然后闲暇时间还学刻章，假期回来，他托个大行李箱来我寝室，我帮他提箱子发现非常沉，问他里面装什么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打开行李箱，里面是几件衣服和半箱石头，他说班上同学让他帮他们刻章。让你刻你就刻呀，这半箱石头那儿捡的？他说“我回来时在文具店买的。”我哭笑不得，给全班同学义务刻章，还要自己买办箱石头。那你给我刻一个呗！他说不行，等自己刻得游刃有余的时候再给我刻，那时刻的才好看。

                                                          （他刻的印章）

    后来我也上大学一年了，偶尔打个电话，他说自己堕落了了，抽烟喝酒。我说我也是。他说因为自己家里一些事情，烦的时候就抽烟。我说我也是，抽过几周烟，太难受，没啥卵用，扔了。你他妈难道觉得烟好抽？如果再抽，下次见你抽你，别忘了老子练过。

    前段时间他又给我发了个永字八法和一堆理论，我没理他，只是存下了他的永字八法。昨天问他，他说自己报了考研班，五一给我刻章，我回他“上课！”

                                 （他不让外传的永字八法，感觉我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