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山越岭
杨孝贤师傅开着一辆大卡车奔驰在山间的公路上,这辆解放牌大卡车车箱上装有大棚,可遮风避雨;卡车的车厢里按装了几块长条木板,还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废弃了的有靠背的汽车椅子,这些便是这一车老五室出野外人员的座位。车厢里有汽油桶,装标本的木箱子,还有我们的行装等等,一应俱全;坐人、放东西有条不紊,就像一个活动的家。卡车开在路上开着虽然有些颠簸,但是我们坐在里面感觉很踏实,也很温馨。那时,我时常想,就在这辆大棚车里坐上一年半载,翻山越岭,爬山涉水,到处游荡那才叫个痛快呢。
每天早上,我们坐在大篷车里迎着朝阳出工,穿行于青山绿水之中,这辆卡车就像公交车似的,把我们三三、两两地撒在路边的一个个点上,然后,我们便各自翻山越岭,爬坡攀岩,拿着铁榔头去敲敲打打。我们爬着无止境的山路,“攀上了层层的山峰”,去领略山的威严和壮丽,去细细体味她所隐藏着的奥义;一榔头敲下去,期待感和神秘感油然而生。遇到下雨天,山岭上泥泞的小路异常滑溜,我们的鞋被泥和杂草裹成一大团,就像脚受伤缠了一大团绷带一样,每走一步两手都要紧抓小道两旁的灌木和小树干;我们小心翼翼迈步前行,一大意就会翻筋斗。
这次我有幸被分配在梁庆驹老师、绰号梁大工手下工作,梁老师对待工作的态度非常严谨认真,他指教我这个门外汉徒弟时非常耐心细致,从样品的采集,填写标签,对岩石的描述都悉心指点;特别是在给岩层的微细层理拍照时,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如何取得最佳角度等等。梁大工还是一位很喜剧的人物,不仅行为喜剧,他的模样也长得也喜剧,眼睛大而鼓,眉毛向上挑着,脸方正而白,嘴永远像涂了口红;他做起事来不紧不慢,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每次室里开会,他的发言总要引来一片欢笑声。
每天出野外,梁大工都要带一个军用水壶,水壶外面套着若干个标本袋保暖,一层又一层,像套在千层饼里一样,喝水时要他把袋子一层一层拔开,看着让人感到好笑。我记得,工作时间长了,梁大工就要找一个相对平整的岩石,他很郑重地,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拿出冷馒头或饼子和咸菜(记不太清楚,反正没什么好东西),摆好之后,他好像是要举行某种仪式似的,认真地、凝重地吃起来,看起来似乎很庄严,但总不免透出喜剧的情形。我对此次出野外关于吃饭这类事就只记得这么一点;每天都穿行于山野中,我就好像是变神仙了,记不得一点自己吃喝的情节,只有山、岩石在我心中扎下了根。
晚上收工了,我们就像等公交车一样在一个个点上等待大篷车来接我们,天天如此,充实而愉快,以致于我都乐不思“蓉”了。
以上便是“龙门山地层古生物岩相”课题野外工作印在我脑海中的点滴记忆,不知不觉已是29多年前的往事了。
涉水
依稀30年前,在“龙门山地区泥盆纪地层古生物及沉积相“课题野外工作中有过一次过简易木桥的有趣经历。这个课题由成矿所,贵阳地质所和地科院三家单位联合进行的。
一天,我们要涉过一条小河到对面继续勘察一条剖面,这条小河大概有十多二十米宽(记不太清楚),河水十分清澈,河中央坐落着两、三块静默的大岩石,河岸边布满了大大小小快乐可爱的石头,河两岸的山坡上是郁郁葱葱的、安适蓬勃的灌木;树木不多,稀疏零落地安插在灌木丛中。越过灌木丛的山坡,就开始了山脉的行程,一条乡间小路沿着小河默默的蜿蜒。刚才提到的那两、三块大岩石便充当起桥墩,三四根碗口粗的木棍被捆绑在打入河床的几个木桩上,搭成一座简易的木桥,桥与河面距离不到一米。河水在这条小河里欢快地流淌,湍急的河水时时溅起水珠,还不时有浪花泛起。
我过这类桥是很有隐的,三五下就过了桥,还巴不得再走几个来回,队员们都顺利地过了桥。有一位王老师,我记得他是地科院的,他个子挺高,皮肤黑,看上去非常壮实。这位先生可能有恐水症和恐空症,他面对这几根架在水上的木棍左右为难,怎么也不肯过这座“小桥”,他把脚放在木棍上,但马上又了缩回去,就这样反复了次,始终没能走上“小桥”;最后这位先生是手脚并用,像一只大猩猩一样从桥上爬过去,不过比大猩猩可笨重多了,我当时开怀大笑,笑得特别开心。同时又很诧异,以我当时的智慧以为搞地质的个个都是攀岩涉水钻山洞的高手,过这样的“桥”就如同履平地。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我很为我当时开怀大笑的表现感到很懊悔。当时,这位王老师有把年龄了,反正当时他在我的眼里已是一位长者,人非常随和,在我们这些小年轻面前没有一点架子,从不摆师长的威严,我们可以和他胡乱开玩笑。我当时竟毫无顾忌的嘲笑这位可亲可敬的前辈!
钻盐井
云南思茅江城勐野井植物茂盛,生机勃勃,气候宜人,夏季十分凉爽,以致我们老五室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把这个气候搬到成都就好了。我们钾盐组要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进行“云南思茅地区钾盐研究课题”的野外工作;我也在这个美如画境的地方有过一些让我终生难忘的经历。就让时光倒流33年——1978年的夏天。
那时候,那里的民风还很古朴原始,我们坐车沿途看到的满是刀耕火种的景象;还看到过架起几米高柴堆火葬的场面。庄稼收割时,哈尼族的女人们要唱丰收歌、跳丰收舞。丰收的歌儿,忽而曲调奔放,忽而深沉静默,在空灵的的田野上更显示它的感染力;豪放不羁的舞步有着极强的节奏感,透出动人而深沉的韵律。我凝视着、倾听着,仿佛回到了远古。那场景深深地吸引着我,并印记在我的我脑海中,至今难以忘怀。
欢快猪儿们在农舍田间疯跑或悠闲散步,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不吃瘦肉精个个精瘦如条,一改猪肥头大耳的形象。
我们几乎天天吃红米饭、南瓜汤,偶尔换换花样,就像过着延安时期那种很绿色、很健康的生活。我们精神饱满,不知疲倦地奔波在山野中,在暗无天日的盐井里呆上一天半日仍容光焕发。
这次野外工作主要是每天出入于盐矿、穿行在地底下。有一天,我和摄影师王麻子在盐洞里整理样品,我边做事,边敲打着地上的盐块,我有时还捡起一块在手上捏着玩,矿中的盐块有红色、白色和褐色等好几种颜色,我常拿起一块盐块从表面慢慢的剥到最里面,想看看颜色的变化。记得一次我捡起一块大概与核桃大小的盐块,我照例从外朝里地“剥皮”,剥到中心竟是蓝色的!只比黄豆大一点,幽幽的蓝色,晶莹剔透,像蓝精灵般的蓝色!因从未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过蓝色的盐,我很好奇,很兴奋地叫王麻子看。然后,我不停地用手指捻,直至捻成碎末,洒落在地上,不见了踪影!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回到地面,我向许老师和吴老师说起我看见了蓝色的盐。她们说,据史料记载这个盐矿是有蓝色的盐,但她们及她们所认识的在这个盐矿工作人员都从未见过。啊!我一听,不得了,我真是一个幸运儿。真可惜呀,这等好事偏偏叫我这个不懂行的人碰上,将这珍贵的“蓝宝石”“划为灰烬”。
我们天天照例穿梭于盐洞之中,但任凭我如何努力去捻,去捏,去剥,巴望又有一粒蓝色的盐出现在我的手心。莫奈何,遗憾必将伴随我终生,但蓝色的盐却成为我记忆中最闪亮的一点。
爬山涉水穿矿井的往事已过去几十年,我一直渴望着重返那样的日子,这种想法从未中断过,但只能是空想而可望不可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