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换我犹有余刃

  没头脑x不高兴   “你保护好你自己,我保护你。”

《来日换我犹有余刃》作者/温良

      执书文学社季练作品      


1.


江城阴雨连绵,豆大的雨落在沈东撑起的伞上,他走的急,溅上腕间的雨水,寒意从他爆起来的青筋一路侵上眉心。

陈南清刚挂断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电话,下一秒,家里的门铃就被人恶狠狠的敲响。他不见得多生出了什么情绪,就是门外那人,凭他对沈东多年的了解,也不知道是谁踩了他的尾巴。

“你打伞浇了自己一身?”

陈南清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沈东散落的碎发被打湿贴在了额头上,水珠从他鬓角向下滑落,连熨帖板正的衬衫在这一刻也皱的不成样子,他半个身子都是湿透的。

陈南清眸子沉了些许,按着门把的手松动了几分,对着眼前的人讲道。

“总之先进来。”

刚一进屋,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沈东打了个结实的寒颤,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了,用力的跺了跺鞋里的水,皱起的眉梢就没消过。

“老陈你给我找件衣服,这太冷了。”

陈南清扔给他一套家居服,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沈东的衣服他一早就备了好几套,门口那人看着手里的新衣服愣了下,嫌弃的瞥了他好几眼。

陈南清肯定把他之前留在这的行李全扔了,他那件印着贝吉塔的t恤可是限量款。

“你连我也嫌弃。”

室外的雨有愈下愈烈的趋向,整个江城陷入了一片昏暗中,此起彼伏的雨打在窗子上凶的狠,闪电划过空中,白亮的光映在陈南清的半张脸上。

沈东刚好从浴室走出来,陈南清站在窗前,手机还是亮的。

饮水机发出了巨大的咕嘟声,沈东有点心虚的看着手滑没按住的饮水机开关,摸了摸鼻子。

医院那位打开质问是迟早的事,他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这不代表时光倒流他就不会下手,就算是现在,他依旧会被那老爷子气到口无遮拦的样子爽到。

陈南清抿着唇,就这半天的时间,打来他私号怒气冲冲来叫嚣的就不下五六个。要说俩人差不多高,沈东半跨在沙发上,头顶的发穴倒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沈东咕咚了一口水。

“我知道啊,我把你的一个叔叔从扭伤治成了骨裂。”

“病历本上写的他是我叔叔?”

陈南清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有他也好意思说那是治疗?

“我可不止知道他是你叔叔,我还知道你们公司最近开了股东大会,你个执行总裁背后使绊子吞并了他不少股份。要不是因为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他也不会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个脚腕扭伤。”

不摔伤就不会跑到沈东做主治的骨科医院,不来他的医院也不可能雪上加霜成骨裂。

说着又补了一句。

“后面那句是原话,他讲的比这难听多了。”

陈南清握着手机的指骨缩紧了些,神色里不着痕迹的翻涌过一些他自己并不想承认的情绪,他还真生不起来沈东的气,但气就气在他对沈东没有办法。半响才幽幽开口,声音被压的轻薄了许多。

“你医师资格证不想要了?动手打人,还有哪个医院敢要你?”

沈东半倚在沙发上,松松垮垮的T恤慵懒的挂在他身上,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刺眼,但温暖的光落在他脸上笑意越发的浓,他沈东什么时候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礼尚往来,我动完手之后报的也是你的名。再说我乖巧了这么多年,偶尔叛逆一次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该薅资本主义羊毛的时候,不得按斤称吗。

沈东一伸胳膊,手指刚好划过了陈南清的手背,他往沙发里窝了窝,半节腰轻而易举的暴露在了空气中,这人长的一点都不白,身材勉强称的上不错,陈南清瞳孔收紧了几分,眉头越皱越深。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的医学院。”

沈东不以为然的点着窗纱的穗子,“那你帮不帮兄弟嘛。”

顾南清没由来的头痛,“滚你房间睡觉去,明天记得去上班。”

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沈东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唇角越勾越深。

“明天我轮休啊,不用上班,还有要不要我陪你睡。”

硕大的一道闪电落下,屋内恍如白昼,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惊雷声充斥在两人之间。

沈东一指窗外,“打雷,我怕你害怕。”

那人站在半踩着楼梯,瞥了他一眼。

“滚蛋。”


2.


江城雷雨季节通常都是连天的阴,一旦开始能连着一周见不到太阳,沈东就是在一个瓢泼大雨的一天敲开了陈南清家的门。

穿着一身透明色雨衣的沈东抱着一书包的龙珠漫画,一路走下来书包没湿,人浇够呛。

十二岁的陈南清一脸疏离的盯着这位新邻居。

“有事吗?”

十二岁的沈东可是街头小霸王,一咧嘴拍了拍书包。

“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兼邻居,我叫沈东,想找你一起写作业。”

“作业?”陈南清目光停在他被水滴划过的下颧骨上,少年眼里满是朝阳,照的他心下温柔,轻轻柔柔的还了声笑。“哪呢?”

学校统一发的作业本,哪来的花花绿绿的封面。

沈东揉揉脑袋轻咳了两声,抬腿往屋里走去,陈南清也没拦着,跟在这人身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偌大的房子,除了两个孩子,空荡的要命。

陈南清眼神闪躲了下,快步跑到厨房拿了两个苹果,挑了个红的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家里的阿姨女儿生孩子,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这里。”

滴水的雨衣被挂在了浴室,时不时会发出水滴落地的声音,沈东摸了摸鼻子,一股脑的把书包里的漫画倒了出来。

“你喜欢这个吗?”

少年像献宝一样。

“我没看过。”

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沈东愣在了那里,他本以为会百分百计划通的,现在怎么办。

陈南清咬了口苹果,忽闪的长睫毛遮住了他垂下的眸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饿不饿?”苹果太酸了,陈南清心里想着,“我煮东西给你吃。”

沈东木纳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陈南清唇红齿白一小伙,小小年纪就长很好看了,在厨房轻车熟路的切着青菜,手起刀落的像一件艺术品,沈东视线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越盯越好奇。

陈南清从搬来这条街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送他来的大叔当天就离开了,他其实比他知道的更早认识他。

人就是一个屈服于美色的动物。

多年后的沈东再想当年为什么要去敲他家门的时候,只能得出这么一操蛋的结论。

窗外雨啪嗒作响,夜色渐深,陈南清的电脑里调来了一份医院病房的监控录像,日期是今天。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在晒着太阳,但显然他没能感受到这份暖意,胸脯因为滔天的怒火起伏着,连带着灰白色的胡须都在颤抖。

陈南清猜许是因为他带给人的伤害太大,才会导致这位自诩中年绅士的苗总口不择言到连负责他的医师推门进屋都没发现。

年轻人单手夹着病历本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一向眼里有光的人在这一刻眸子笼上了阴沉的色彩。

油光铮亮的小皮鞋踩在医院的地板砖上,在那人一句接一句的‘私生子’中,像是有人剪错了炸弹引线一样,伸手解开了白大褂的袖扣,下一秒踢在了轮椅的失重点上。

一瞬间人与车纠缠在一起像后方摔去,重重的砸在阳台的防护栏上,这人不紧不慢的移动着脚步,正对上冲上来质问的秘书。

“你干什么?!你一个医生怎么能对病患动手!”

沈东敲了敲病历本,对这扑面而来的怒气充耳不闻。

“扭伤就能住单间,多浪费医疗资源,现在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会有医生劝你提早出院的。”

小秘书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人,他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东是吧。”说着看了眼他的胸牌。“这是什么医院?一个疯子也能当上主治,等着收律师函吧。”

沈东冷笑了声。

“律师函请往JF总裁办公室寄,找陈南清。”说着蹲在了苗霍的身边,“陈南清你不陌生吧,就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个――私生子――”

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下,大暴雨让整座城的信号都变得虚弱不堪,陈南清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思绪一下就晃到了十二岁。

一个特立独行会被当成另类的年纪,却总有个少年一到雷雨天就往他家钻。

第一个当着沈东面喊他私生子的人,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陈南清站在离家三条街外的十字路口,离正揍人的沈东也就三米远,大雨后的头天放晴,胡同里满是泥泞,被揍的孩子沾了满满一身泥,一声不敢吭。

他看的出沈东对自己身份的猜测,甚至是被看透,可能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或者更早。相互牵扯纠缠不清的生活,早就在少年不掺杂质的情感里,他把自己交代的干干净净。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监控录像还在自顾自的播放着,画面里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嗓子嘶吼着,全然没有了儒雅的形象。

“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起身重新扣好了袖口,像古世纪的旧神睥睨世间,眉眼薄凉。

“就如你所见,陈南清的兄弟罢了。”


3.


笠日清晨,气温有上升的趋势,即便毛毛细雨依旧落着,但已经给了上班的行人莫大的安慰。

JF商场。

沈东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玻璃窗外的室内广场上一排巨大的蛋型机器,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陈大老板。

“这什么东西?”

“一组AI要在今天测试,反正你也没事干,带你来长长见识。”

陈南清搅着咖啡杯,瞥了眼广场上忙碌着的工作人员,里面不乏苗霍的亲信,时不时还会分他们一个眼神,各为其主敬业的很。

“要试试吗?”他指着第一批自愿上前的测试者。

沈东呵呵一笑,脸都不带动的,“我不。”

陈老板的科技太超前了,他可承受不住。视线最后落在了陈南清面前的文件夹上,沈东一努下巴。

“那是什么?测试人员名单?”

壮士。

陈南清嫌弃的白了他好几眼。

“哪有那么严重,上市之后我送你一个便携版,没看起来那么吓人。”

时代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我不要,没地放,我科技过敏。”沈东一把拿过文件夹,胡乱着翻看着,陈南清懒得搭理他。

“送你,放我家。”

沈东一乐,眸光忽的落在了名单上的一页。

“欸这位,赵方?世界可真小。”

陈南清一看那照片,略带深意的看了沈东一眼。“我记得他,上学的时候,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最后转学了的那个。”

也是十字路口那个胡同他撞见的那个。

沈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上学时候的陈老板可是生人勿近的,哪记得班里多了哪个少了哪个,他一摸鼻子突然就噤了声,解释话在嗓子间来回转着,他不想撒谎,只好对着那人笑笑。

“你知道是我干的啊?”

陈南清点着头,眸子里是对方看向自己的影子。沈东每每想企图通过这双眼睛窥探到陈南清的内心,却无一例外的被他眼底的警告回挡住。

这人皮笑肉不笑的移开了视线,“赵方当初不是因为受伤才在医院住那么久的,我下手知道轻重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他单纯就是怂的不敢回来而已。”

相对无言,陈南清比他还沉默,在沈东发觉到这人有事瞒着自己的时候,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离他只有半个胳膊的距离,像一记重弹一样落在了沈东的脑子里。

“桃子什么时候回的国?”

陈南清伸手按灭了屏幕,周遭的空气也跟着低了几度。

“在你来我家之前,怎么你还要和你的前女友叙叙旧吗?”

沈东有些慌张,连忙开口解释。

“老陈,我们需要谈谈。”

空气安静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隔绝在了两个人的世界外,房间里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响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陈南清的思绪。

成年的年纪里被接回了陈家,看似有条不紊的生活着,接受最好的教育,最后顺理成章的接手公司管理。

但如果不是陈家长子半条腿迈进了阎王殿,哪能轮得到他来捡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是被遗弃的孩子,又因为家族利益重新拥有了利用价值,比贫瘠的亲情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他的那些所谓亲人,还不如眼前这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兄弟让他更有归属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桃子是你邻居,她爹当年不让她考医学院,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逼她回去结婚,那丫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统统没用,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到的我。”

沈东一口气解释了一大堆,“别的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这事哥们不开玩笑,我根本就――”

陈南清挑着眉等他讲完,却见沈东突然踩了刹车,甚至还打起了转向灯开始拐弯,话题一度改变了方向,反倒质问起了陈南清。

“你,你应该先解释解释为什么我后来,后来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

沈东哪能这么放过陈南清,这六年里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亏得陈南清还是个未来科技公司的老总,整个一了无音讯人间蒸发。

这倒是真问住了陈南清,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陈南清将目光偏向了窗外。时间不仅没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可怖的痕迹,还在这旷世的容颜上无所保留的增添着魅力。

“没有办法联系你,我也不想联系你。”

沈东拧着眉,老陈有属于他自己的目标和手段,而这些年,他也确实是坐在了JF的头把交椅上。

“那不是什么好回忆,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这个脾气能帮到我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会一直保护我,所以我就更不能拉你下水。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我怕联系了你之后,我会坚持不下去。”

“不坚持下去,就没有当初离开你的必要了。”

陈南清不想自己后悔,但他也从来没想过甘心一辈子以一个私生子的名义苟活在世上。要再见面,也是他穿过黑暗,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

现在的陈南清,和外面那些为生活奔波忙碌的普通人一样,得不到的时候羡慕,得到了想贪图,他放下咖啡杯,顺从着内心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你找我又是要做什么?”

那人听见这话兀自的笑了起来,咧开嘴角的时候会露出个极浅的梨窝,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讲着。

“怕你万一失败了,就再也不见我了呗。我不得趁着你风华正茂好年纪,抓住你然后赖上你,让你下半辈子甩都甩不掉。”

那些堵住了嘴总能从眼睛里流出来的秘密其实很早的就化作了日复一日的生活,是人总爱左躲右藏,才将事情变得如此复杂。

“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现在你这么有钱打死我都不走。”

沈东一脸看透这人的表情,他就知道陈南清这些年多半在装,互相窥探下,陈南清反倒坦诚了许多。

“虽然我对于这样的结果很乐见其成,但看来要更努力的赚钱才行。万一我哪天破产了,怕某些人拍拍屁股走人。”

沈东不置可否的敲敲桌子,“如果是包养行为先掏钱,别的免谈。”

“够吗?”

陈南清把一整个钱包直接放在了他面前。沈东嘿嘿一乐,拿过钱包就要揽上陈南清肩头。

陈南清没躲,任由人扒在自己身上,他一伸手能摸到沈东发旋处最柔软的稀碎发丝,贴近人的耳边,低声的问着。

“请问包养行为给O吗?”


4.


生活还是普普通通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捅破了窗户纸就变得腻歪起来,沈东要继续回去做他的骨科医生,陈南清也在忙着他的新产品上市计划。

只是有一个问题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被解释过。

“我为什么会害怕打雷?”

陈南清发出了多年来的疑惑,“你是不是因为误会我害怕雷雨天,所以小的时候才总来我家蹭吃蹭喝?”

沈东正窝在被窝里刷着手机,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一个人吃饭睡觉多无聊,我不想你在那种鬼天气里还一个人而已。”

很多年前沈东在家里看节目的时候,有个主持人形容江城的雷雨就像是能够吞没城市的洪水猛兽,来势汹汹。

沈东在那一个瞬间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陈南清,就算是雷雨季也总有结束的一天,堆积的雨水会随着地下排水口流进附近的江河,但陈南清的生活似乎像被定格了一样,他的家里除了定期来打扰的佣人,永永远远只有他一个人。

“我现在有你了。”

陈南清的手落在这人的腰上,听着沈东嘴上像讲着很平常的话,但实际上一字一顿分外认真的纠正着。

“不是,是你从一开始就拥有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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