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吻》(四)

四、拉兴的愿望落空

昏暗的灯光下,阿果在为拉兴缝补书包,五彩的丝线在针下穿梭,彝绣的花纹古朴而典雅。拉兴和拉枝依偎在阿果身旁,阿果看了一眼拉兴,从她的内心来说,三个孩子中她更偏爱这个二女儿,不仅因为她从小就聪慧,更因为拉兴的个性中有着彝人古老的一种精神,让她心中能升起希望,就像黑暗中一束不灭的光。

拉格在火塘边烤着洋芋,吉克木石手上拿着半瓶啤酒醉醺醺地进了家门。

拉兴迫不及待地询问:“阿达,你把学费交给学校没有,县中下个星期就要开学,拉格都已经领到学校的通知了。”

吉克木石瞪了拉兴一眼,在火塘边挨着拉格坐下,拿起一个烤好的洋芋,没吱声。

拉兴有些焦急:“阿达,人家把钱交给你都半个月了,你去学校没有嘛”。

吉克木石很是烦躁:“我看你是被鬼缠到了,在家呆不住哇?”

拉兴焦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好心人资助我,又不用家里的钱。”

吉克木石气恼地:“没钱了,这段时间闷鸡输完了。”

拉兴气蒙了,冲着父亲大声地吼:“那是人家资助我的学费,你咋个这样啊。”

吉克木石的酒已经醒了一半:“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生你就是赔钱,还敢说是你的。”

拉兴见父亲蛮不讲理,气愤地抓起地上的啤酒瓶朝墙角砸去。吉克木石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扑向拉兴,抓住拉兴的胳膊,朝她身上狠揍。拉枝过来护着拉兴,拉格试图劝阻吉克木石,屋里一片混乱。阿果站起身想制止,突然晕倒在床上。屋里的纷乱瞬间停止,一家人呼唤着阿果,手忙脚乱地将阿果送往县城医院。

阿果患的是宫颈癌,而且是中晚期。得知阿果患癌的消息,村里的族人一共凑了几千元钱给吉克木石救急。但这对于无底洞似的医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因此,吉克木石请村长为拉枝说个婆家,想用聘礼给阿果交手术费,“医生说,再不做手术癌细胞就要扩散了”,吉克木石的眼神很无奈。

村长答应了吉克木石,没过几天,就带着邻县永红乡色罗村的俄木打铁到吉克木石家提亲。俄木打铁三十岁出头,长相憨厚,个子矮小,前几年上山打笋子摔了一跤,把脚杆摔瘸了,遭姑娘们嫌弃,至今都还没说上媳妇。

吉克木石接过装着五万元钱的簸箕,打量着俄木打铁,俄木打铁憨厚地笑了笑。

十月初八这天,俄木打铁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到贡茶村,新娘装扮的拉枝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院门。

阿杜刚儿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怀抱月琴弹着一首忧伤的曲子。眼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拉枝即将远去,阿杜刚儿眼里泛起了泪花,用力拨断了一根琴弦。

走进迎亲队伍的拉枝回头看了一眼阿杜刚儿,眼里是无尽的哀怨。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将她刚刚萌发的一丝甜蜜情感连根拔起,从此,她会和大多数彝族妇女一样,过上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为夫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拉兴望着蜿蜒的山路上载着姐姐的车一路远去,心里升起无限悲凉,“拉枝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想到这里,她脱口唱出从小就耳熟的出嫁歌,凄婉的曲调在山间回荡。

医院的病房,阿果的头发剃光了,戴了顶毛线编织的帽子躺在病床上,吊着药水。想到刚满19岁的拉枝已经远嫁他乡,阿果心里一阵抽搐,闭着的眼角缓缓淌下一行泪水。她竭力抑制悲伤却忍不住抽泣和哽咽,紧紧咬着的嘴唇颤抖着,红肿的眼睛泪如雨下。

阿果患病后,吉克木石依赖上了酒,反正家里已经欠上了债,也不怕再多欠点酒钱。他从医院回来后,径直到村头的小卖部喝了半斤包谷酒,踉踉跄跄地回到家。自从拉枝出嫁,拉格到县城上学,阿果住到医院,拉兴和他闹别扭,躲着他,家里经常没个人影影,变得空荡荡的,更显家徒四壁。吉克木石感到无比凄凉,加上为医疗费发愁,一个人倒在火塘边,唉声叹气。

今天是周末,拉格背着书包从县中回来,推门进屋,闻到屋里酒气熏天,看到一筹莫展的阿达,拉格站在火塘边呆呆地想了一阵,然后悄声出了门。

第二天,派出所来人通知吉克木石,说拉格昨夜入室盗窃,还刺伤了人,已经被刑拘,可能要判刑两至三年。吉克木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顿时觉得天塌下来了,鬼已经找到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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