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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3年12月1。
黄凯从床上醒来，他照例把视频全息投射在了眼前，那是一段“荆棘鸟”之前发给他的好友申请视频：
“脸上带着俏皮表情的荆棘鸟，一身上个世纪90年代的复古装扮：头戴着蝴蝶节发箍，穿着一件波点连衣裙，脚上是一双铮亮红色平底皮鞋。
视频里的女孩，突然踢了一脚路面上的水坑。溅起的水花，忽然放缓了下来，散落的水珠里映出女孩各种表情，上班迟到了、看书睡着了、享用一顿午后甜品……水花掉到一面玻璃上，女孩拿手擦了一下，露出她明艳动人的面容，她咬了一下嘴唇，手指点了一下左下角说：
“我是荆棘鸟，点击这里，加我一下吧！”
他一早就加了荆棘鸟，两个人还聊过几次，不过最近有段时间，没怎么联络了。黄凯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起了一点非分之想，她会不会……？应该不会吧！
“早上好，荆棘鸟！”今早刚发的这条消息前面，还有无数条显示未读的消息。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看来找个时间得去看看了。黄凯起床后随便对付了一口，戴上智能眼镜出了门。
“生日快乐！”智能眼镜里，出现了一个虚拟的生日蛋糕和礼花。
黄凯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35岁生日。到目前为止，他的人生非常普通：普通的姓名、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学历……还没等他进一步感慨，等在后面的汽车，已经不耐烦地按下了喇叭，他启动汽车上了高速公路。
今天天气很好，空中交通5号路上，一辆辆飞行车的影子，投在公路上，像一支在不断行进的，巨型飞行怪兽军团。当然他也可以走空中交通，这样至少可以节省一半时间到公司。前提是黄凯有飞行驾驶证，或者一辆自动驾驶飞车，就像他公司刚上市的那一辆——拿云2000。
黄凯的公司装配一台拿云2000只需要5分钟，全程智能化，无人操作。全公司算上大BOSS，设计部和开发部，还有公司的装配车间，也就五十来号人。大BOSS，设计部和开发部的工作暂时人工智能还取代不了，装配车间的工作完全可以让机器人代替。
不过大BOSS算过了，如果换成机器人来做这项工作，花费至少要提高十倍以上。黄凯就在装配车间，每天的工作内容，主要是检查装配机器人，智能控制平台运行状态是否良好。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毕竟在人工智能时代，能有份工作就谢天谢地了。
好在路上的交通不是很堵，离上班时间还剩下十分钟。他赶到了公司，急急忙忙地完成身份核验。头又开始痛了，黄凯已经顾不上这些，赶紧穿上制服，戴上工作手表。上班时间还剩不到一分钟，手表上的警报灯亮了。
还好是黄灯，说明黄凯有消极怠工的倾向，如果是红灯，就直接“定罪”了。
手表上的任务进度显示，他月度工作任务才完成了四分之一。要加快速度了，三次不达标纪录在案，不光是丢了这个工作，就连下一工作都只能排在替补名单里。
全息检查仪的光覆盖在一个机器人身上，显示屏飞速跳出各项指标，一切正常。黄哲照例从控制台下来，人工再检查一遍机器人。他还是有点害怕，上个月，一分厂就出事了，被检查的机器人突然启动，夹断了检查员的一只手臂。
万幸的是，一切顺利的结束了工作。
“今天真是令人头痛的一天，你呢，过得怎么样？”
一语双关，黄凯把消息发了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要发几条消息给荆棘鸟，这已经成了他一个新的习惯。
2
智能眼镜建议他放弃驾车回家的念头，高速公路上的大拥堵，至少还要持续三小时以上。黄凯坐电梯上了86楼，坐上了悬浮公交车。车门打开的一瞬，就完成了支付。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支付设备了，40多年前，人们居然还要借助手机、纸币来付，在他眼里看来，跟原始人以物换物一样可笑。
这是一个万物接入网络的时代，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支付凭证。
悬浮公交车的车窗外，掠过各式飞行器，偶尔从车辆穿行的缝隙中，能看到远处高层楼顶的全息广告。悬浮公交车在嘉州银行停站的时候，还能看到对面300层的空中花园上有一个漂亮的草坪，几个孩子在上面嬉闹。
黄凯只瞟了几眼窗外，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智能眼镜上，刚弹出来的页面，是几个关于机器人的维修课程。现在已经是第七代机器人，核心元件达到微米级。而他的证书还是两年前的，只针对第三、四代机器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淘汰了。
当然要努力学习，想要在2063年生存，不光要和人竞争，还要和机器人竞争。他刚从研究生毕业那会儿，去应聘小学工作，信心满满。
他有幼儿护理证、教师资格证、钢琴十级、心理咨询师等十多本证书，本以为不说十拿九稳，至少希望还是很大。结果面试公布，第一名居然是个仿真机器人！要不是教育局强烈反对，人类能胜任的工作又要少一项了。至于他的成绩？不提也罢。
恍神回来才发现，智能眼镜画面一直停留在确认付款界面。他再次确认后，黄凯看到了帐户扣除了5000元提示。钱不够用呀！
下了车，回到灰暗的8平米公寓里。看着屋子里，暗旧的米黄色风格，黄凯一脸不爽。他早就想换一个色调，再把家里家具熔掉，重塑几个时新的家具。
公寓物业就可以提供这项服务，反正从2045年开始，所有家庭用品都是可回收和可再造的。基本上3个小时就可以，想再快点，1小时也行，回收和换新同步，只要你给得起钱。
钱不够用哪！！
黄凯在智能眼镜上，切换出一个彩票购买界面，试了三四把，一一落空。
他叹息了一声，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戴上了仿真头盔。
游戏、娱乐、休闲、学习……他的眼球焦点来回变换着。 有时选择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黄凯先进入游戏，查看了他在天际赛车上的最新排名，第2654位，距离他定下的目标前500名，还有不少的差距。天际赛车年度前十名奖励是近地轨道航行三天。进入前500名，就能拿个二万奖励！
不过想要排名靠前，不单是是技术的事情了。加速器、烟雾弹、风阻流线……哪个装备不用花钱？群里不时有人爆出消息，某某买了之后设备排名上升了好几百位！谁谁就是买了组合套餐，才在排位赛中得到了好名次。
他看了当然有点心动，但是首要购买的还是模拟器。只有模拟器操纵感的灵敏足够了，才能把速度拉上去。黄凯又查看了帐户余额，翻了翻仓库，没有什么值得卖出去的装备，只好先退出了游戏。
3
专家们说得没错，元宇宙的世界里，到处都是花钱的坑哪！黄凯转入休闲区。几秒的延迟之后，他已经坐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那个位置，他曾和荆棘鸟一起坐过。微风从指尖滑过，远处有个山坡，在山坡不远处，有一片漂亮的湖泊，皑皑的雪山投影在水面上，这里是独属于他的人间净土。
黄凯想在山坡上盖一所房子，基本上是个梦，现实里他买不起，虚拟世界也一样。这个私人场景已经花了一笔不菲的价钱了，如果不续费的话，他只能拥有三年。场景跟真实的草原上的感觉是一致的，至少是在他设备全新的时候是这样。
人们在这些自建的场景内，开Party，重现记忆场景，甚至是你想要拍电影都可以。上次黄凯大学的同学会，就是在班花的私人古堡场景里举行的。奢靡的一塌糊涂，从斑驳的古堡外墙的质感，到大厅座椅摸上去那纹路的感觉，再到中世纪的红酒口感，还有法式牛排的焦香味，据说都模拟的维妙维肖。
可惜黄凯没有这种感觉，他在这个场景里，除了能坐，能走外，拿起任何一个东西，眼前都会跳出“对不起，您的设备不支持该项体验。”又想要让他花钱。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他能片刻的抽离，以免自己过分陷入艳羡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为了让自己显得混得不错，那天黄凯特意贷款买来件新虚拟衣服，最新款的炫光T09,可以随时换装五套服装。班花还在自己身上投了不少目光，正美着呢，多嘴的潘颖，提醒他模拟器该换了，她眼前的画面里，黄凯一直在座位上蹲着马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什么武功呢。
前几天视膜新闻里说，真正富豪建的场景，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用一句话来形容：使劲往难受里折腾！
有人建了原始社会场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不时还要逃避猛兽的追杀。有人在建造房子，自己伐木，自己烧砖。听说还有一家500强的公司搞了场“火烧博望坡”主题的团建，当场猝死了一个，吓病了三个。
有钱人的快乐，黄凯实在是欣赏不了。
通讯器响了，黄凯躺在草地上，把消息投放在天空中。没等到荆棘鸟的消息，却等来了网警的消息。提醒他不随便在虚拟世界加陌生人为好友，更不要随意进入陌生人的场景链接，小心进入收费骗局，随后附上了几个真实案例。
黄凯关闭了窗口，设置了屏蔽消息功能。他无聊的盯着天空，每一片云都有不同的飘浮轨迹。忽然他想到两个关键词，“屏蔽”和“网警”，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导致荆棘鸟没有办法跟他联系上的。
他退出了自建场景，通过“黑盒”避开了正常线路接入网络。黄凯试着跟荆棘鸟视频通讯，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出现了一只歪耳兔敲门的动画，楼上的袋鼠伸出脑袋，扔下一个锅盖，口水四溅地说：敲什么敲，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黄凯有点小紧张，要是接通了该说些什么？
门终于打开了，荆棘鸟的声音传来，给我一个场景链接吧，见面聊。
三分钟后，荆棘鸟以一个夸张的四脚朝天动作，跌落到松软的草地上。开口的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这一次我可以跟你聊五分钟时间，最近网警追得太厉害了。”
黄凯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荆棘鸟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星际大战限量版套装，他在主题商店里瞄到过，售价25000元。看来骗子的“钱途”光明哪！
荆棘鸟双手朝后撑在草地上，打量着黄凯。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别人知道被我骗了之后，满屏都是骂我，咒我的话，把词典所有贬义词都用上了！”
“只有你最奇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每天都给我发消息，你是怎么想的？”荆棘鸟朝他凑过来，双瞳离黄凯只有5厘米的距离。
他当然知道被骗了。每次跟荆棘鸟聊完天，不出三分钟，他的帐户上就有金额被转出的提醒，从百位到千位不等。
可是被骗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黄凯已经沉进去了。微风抚着荆棘鸟的发丝扫到他脸上，有些痒，他从她眨着长睫毛的大眼睛里，看到自己窘迫的表情。心跳越来越快，头又痛了起来，这次比已往的几次来得更猛烈，荆棘鸟的身影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黄凯的眼前一片漆黑……
4
仪器上的数据显示黄凯已经进入大脑昏迷状态，教授和助理走到实验室中央的平台上。如果黄凯能看到的话，应该能发现教授身边的助理，居然长得跟荆棘鸟一模一样。
可惜他看不到。平台上一个透明的盒子，装着一个微微跳动的大脑，一根根又细又密的线路接在大脑上面。
“教授，为什么要骗他呢，他出了车祸已经够惨了！给他一个甜蜜的梦境，不是很好吗？这也有助他的大脑恢复。”漂亮的助理从无菌服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恢复了之后呢？你让他怎么接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大脑的事实！实验室里的拟人形态接入设备，至少还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到时把他的大脑放入后，他就能慢慢接受自己的新形态。外表跟以前一样，触觉、嗅觉、视觉虽然暂时做不到100%恢复，但是75%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的大脑保持健康，一切的衰老、疾病都与他无关。 从此，人类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生命形态。”
教授检查了设备上的几组数据，走出了实验室，回头对助理说：
“等到黄凯大脑恢复意识后，还是引导他进入日常生活模式，适当的加入一些刺激，正向的，反向的都要有”助理点点头，和教授一齐离开了实验室。
大门关了之后，实验室里静静悄悄，偶尔响起一点仪器的鸣叫声，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黄凯的大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