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

D市东临印度洋,其作为东部非洲最重要的进出口港,同时也是T国最大的城市和东部非洲的商贸中心。这里近些年聚集了近4万多蜂拥而至从事各行各业的中国人,他们中有贸易商,有经营酒店餐饮服务的商人,有外派D市建设的“中”字号、“国”字号工作人员,也有调研和学习的学者和学生,当然最多的还是和我一样出来讨生活的打工者。

刚来T国,人生地不熟的我加了一个学习当地语言的微信群。学习之外,家常里端的聊天慢慢拉近了我们这帮身在异乡群友间的距离,渐渐地就在群里结识了几位要好的群友。因为聊的越来越投机,就有群友提议大家伙见一面。

老余是我在T国认识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在我来T国的第二个周末的群友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老余。他四十多岁的样子,只见他长得壮黑壮黑的,个子不高,那天穿一件灰色破领短袖和一条卡其色七分裤,脚穿一双鞋面有些磨坏了的“人”字拖,肚子有点微微凸起,两只手青筋暴起,脸色红润,眼睛特别有神。

那次聚会我们一起在群友丽华开的中餐馆吃了顿午饭。席间,老余话不多,不过他端着酒杯,把整张桌子的群友挨个敬了个遍。那次聚会我们知道了老余在一家中国人开的贸易公司看仓库,一个月工资也就够他和国内家人吃穿。

T国政府规定周日必须放假,所以中国人平日里辛勤工作,周日也只好休息。有碍于D市的娱乐业发展水平,赌场成了很多国人周末最愿意去消遣的地方。曾经听过有人笑称“非洲的赌场是中国人养活的!”

那顿聚餐以后,大家的关系更加熟络,周末会时不时地挨家串个门,一起聚一聚,叨叨家常,聊聊工作。刚开始,我和老余基本上每周都能见上几面,不过两个月后,老余来聚会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次聚会老余一口气给我们带了两瓶茅台酒,我们这才知道这段时间老余发了财。要知道,中国来的烟酒在非洲是很抢手的,价格基本上是国内的两三倍。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周,老余开始以各种名义向我借钱。我们都觉得老余是老实人,又碍于“兄弟”的面子,所以基本上是他有求我必应。借过几次之后,我催他还钱,他躲躲闪闪的,还过一些,不过之后又以其它名义又借了更多。

直到有一天,丽华突然发微信问我最近有没有借钱给老余,她说餐馆有客人说老余在赌场输了好多钱,少说也有两万美金,让我小心点。我慌了,立刻给老余发微信,问他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支支吾吾,告诉我说没事,还保证欠我的钱会尽快还上叫我不用担心。出于对他的信任,我并没有多想。

又过了一周,看老余迟迟没有还钱的意思,我直接去了他们公司找他。他不在公司,我知道他是公司库管员,所以询问到仓库的地址。按照他同事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到了仓库以后,见他他躺在公司仓库外面的躺椅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平日里有神的眼睛变得特别迷离。我追问他何时还钱,他告知我第二天还我,我坚持让他给我写凭证。他缓缓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香烟盒,抽出一根烟,小口小口地抽了起来,表情狰狞,时不时地紧皱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些什么。在我的穷追下,他抽完烟,走进仓库里撕了一张包装产品用的油纸,又从上衣摸出一只笔,写了一张保证书交给我。拿到凭证,我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仓库。

第二天,我一直忙到中午,刚一打开微信,发现语言群的消息居然都有好几百条。喝了口水,我逐条看起消息,不好!老余在前一天晚上出车祸死了。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晚了老余为什么还出去?和老余一起地那个当地人又是谁,他们要去干吗?

驻T国使馆闻讯,迅速成立了调查组调查老余遇难事件。案子的很多疑点也慢慢被揭晓。当晚老余雇佣当地司机驾驶小货车从公司仓库偷了一车货,想把货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提前联系好的客户,不想在偷运赃物的途中不幸遇难。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他铤而走险,最终把自己命也搭进去了。

华人同胞不幸在T国遇难,使馆高度重视,决定为老余在T国举行葬礼,考虑到老余家庭并不富裕,使馆就迅速组织起各商会和华人华侨团体捐款捐物资助老余家人赴T国参加老余的葬礼。

几天后,葬礼如期举行。那天,天阴沉的可怕,下着雨,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老余妻儿的哭声响彻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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