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没有下雨的冬天

在空无一人的家昏睡不已  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歇斯底里  在热闹喧嚣的酒吧酒意荡然

下巴抵在在深黑色的吧台上,看着手中已经冰凉的温酒,浑浊稀黄的液体轻轻摇晃。

他抬眼,性感又丰腴的红衣舞女放荡不羁展露自己的大腿。鼓点众多的音乐混着贝斯和人声。

眼前全部是热烈的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闭着眼将酒杯往嘴边倒,冰凉的液体流过他的嘴唇,却没有流进去几滴,漫入了他的下巴。

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液体的冰凉渐渐被他习惯了,即使他的手更冰凉。

头颅的重量全部压在下巴上,这个姿势吊着他无法昏睡过去,但他的大脑早已沉沉睡去。

他想起了人生的意义,同时想到了死亡和过去。

他活着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童年是下水沟里不断被注入的污水,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如果父亲不是一个抽烟酗酒的,赌博成性的,欠下举债的,只知道拿他的母亲和他出气的,被人活活打死的,阴沟里的老鼠的话,他还只是一个可以容纳万物的下水沟。

如果母亲不是一个生性暴躁的,风情万种的,永远不穿内衣的,与无数男人交好的,被男人辱骂的,被男人打骂的井盖的

话,他还只是一个臭的下水沟。

如果那条巷子里不是酒味窜天的,打骂声盖地的,槟榔和烟头杂乱的,同龄孩子脏话连篇,面黄肌瘦的,下水沟的话,他还只是一个不断被注入污水的容器。

可他本身就是一个腌脏的臭水沟。

他就是那里的人啊。

童年过后是被人一脚踢翻的垃圾桶。破破烂烂,于事无补。

他又能怎么样呢。

成为他应该成为的人啊。

小卖部三块钱的午饭,每天与同伴的出风头恶作剧,与老师对骂的胆怯。自以为是的目中无人,初涉香烟的辛辣刺激,被流氓打的头破血流。初次抢劫的紧张,暗恋女生的心悸,偷东西时的谨慎,和他与她说话时的样子一样。

摇摇晃晃,瘦骨嶙峋,坚韧却也软弱。

父母的死亡给了他仅有的财富,他有家可归。

依靠着一些和当地混混的闹事,从便利店里偷偷摸摸顺走一些东西,占有膨胀的公产资源,和兄弟的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乞求,给了他唯一的生活支持。

他还算人吗。

他算人。

他喜欢雨天。

夏秋季节躺在酒瓶成堆的房子里,打着臭气熏天的酒嗝,听着啪嗒啪嗒的雨声,他也可以寻找到不一样的安逸,他也可以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他也可以,一如往常那般,沉沉睡去,沉沉醒来,望着窗外阳光明媚,再在心里认真地乞求下一次雨,让他的神经脱离酒精的麻痹而真正地麻痹一回。

再次睁眼,已经是被酒保叫醒。

酒吧内仍然刺眼夺目,只是更震耳欲聋了。

他没理会酒保,拖起身子走了出去。

酒保追上来,要他付钱。

他起身就跑,耳旁的谩骂声越来越小,一如小时候他在父亲醉酒后昏昏欲睡时分。

他跑了很久,他累了。

天气很冷,很冷。

他的手已经僵硬了。

他有点希望下雨,即使他赶不到那个房子,即使他衣着单薄。

可是没有下雨,只有寒风刺骨。

寒风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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