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美梦成真

ONE 

这是最后一具白骨,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瞄准机会,高抬腿踢掉了他的脑袋。这里有很多警察,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所有人都看着昏暗灯光下碎了一地的骨骸倒吸凉气。

晚上十点三十分,阴天,没有月亮。

夏天的夜晚闷热,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明晃晃地,看得我眼疼。

没有人大惊小怪,毕竟这样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忙去拍照取证录口供,保护现场,还有尸检。有年轻的验尸官皱了皱眉,嘀咕道:“都是白骨,验个鬼啊。”

  “死了四个,和上次一样。”有同事站在我旁边告诉我。

我抬起头想看清他的脸,奈何他头顶上的灯过于明亮,只看得清他脸部的轮廓。

“幻象出现在,”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本子,“9958,7520,5554,4139号房。”

我点了点头。那个神经病到底要干嘛!“那个人有没有说什么?”他问我。

我咬牙切齿道:“没有,那家伙,像茅坑里的石头!”他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没有吱声。“你想说什么?”我眯了眯眼看向他。“我们看到的是死者死亡后,出现幻象,幻象结束后死者就只剩下了白骨。上次的白骨......也是十点半”,他睁大了眼睛继续说,“其实这些一开始就是他计划好的,他早就准备自投罗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有受害人!很快就会有了!”他惊呼:“怎么可能!他还能控制时间?他只是心理学家。不是巫师!”我反问他:“只是心理学家吗?” 

TWO 

“我只是个心理学家。”    他翘着二郎腿挑眉看着我,碎碎的刘海被窗外溜进来的风吹起,姣好的脸被灯光照得发亮。我却闻到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你是个杀人犯。”我觉得我应该让他铭记这个事实。    “你杀了那么多人,制造了那么多幻象,到底是为什么?”我翻看着口供,克制自己强烈的厌恶感,故作冷静地问他。

他轻笑了一声,我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我母亲,我想试试能不能见到我母亲。”我愣了愣,他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我很是意外。“小警察,这么多天你终于问了一个我认为值得回答的问题。”

他母亲?那个享誉歌坛近十年的歌星?后来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个?听说喉咙都被人割断了。杀了那么多人是为了见他母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见到?我冷哼了一声,只当是为他丧心病狂而找的借口。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也跟着冷哼一声。 

  “这就是杀人的理由?”我问他。

“你觉得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我。

“我并不认为我和你”,我拿手指了指我,又反手指了指他,“在这个话题上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没有因为我的讽刺而恼怒,倒有兴致用我的口吻说:“你只是个小警察。”    “我知道,那又怎样?把你这种人绳之以法是我毕生的梦想。”我直视他,他的身后有一扇窗,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这种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白衬衫有些皱了。他把胳膊撑在桌子上俯身看着我,问道:“我哪种人?”    “杀人犯”,“不是么?”     

他直起身子抱着胳膊,“我没有杀他们。我是和他们协商好的。他们不愿意在这个世界上毫无意义的存在下去,没有欢乐,没有陪伴,他们受够了颠沛流离。我善良,”,他轻笑了一声,好像是心里清楚自己感觉太良好了,继续说:“我也不想看到他们痛苦。所以,他们愿意用生命制造幻象来换得和死去的人一刻钟的重聚,那具白骨是我给他们继续活在世上的机会。”

我明白了。我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逆流,愤怒让我不能平静的呼吸。我冲起身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所以呢?你其实就是想利用他们做实验,以保证你万无一失的见到你死去的母亲?你,骗他们!”他轻笑出声,即使被我遏制在墙上也没有丝毫狼狈。我抿嘴看着他深海一样的眼睛,最后还是松开他坐回原来的位置。                                 

THREE   

我颤抖着手翻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摔在他面前。照片里有凌乱的,沾有斑斑血迹的窗帘,和堆积的白骨。有的还可以看见人形,有的已经支离破碎。他不屑的扫了一眼:“你看,最后剥夺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机会的人,还是你们。”“存在?你是说。以这种形式存在?即使我们允许,社会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别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批评我们,造成这种局面的还不就是你?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我等着他反驳我,他却垂下了头,声音里透着落寞:“其实你们这些自认为维护正义的人才是更可怕的。坏人怎么了?起码表现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呢?喊着正义的口号心里其实都是流脓的坏心。”   

我猛然想起。他母亲被杀害的消息传来后,告上去因为罪魁祸首家大业大,砸钱压下舆论,又对他的家人威逼利诱最后竟是不了了之。我回过神,他抬起了头,双眼已经赤红。

“我们这种人这么努力的生活,最后还不是一无所有!”他冲过来捏住我的肩膀。我呲牙挣扎:“但是人各有命,磨难会有。生命的历程,个中滋味,和收获相比于结果,不是会更值得铭记吗?可是,你......”他突然掐住我的喉咙,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每天吃的饱饱的,却嘲笑因挨饿哭泣的那些人不够坚强的混蛋。不过,我也是真心可怜你啊!绳之以法,是嘛!凭一己之力恐怕很难做到吧?而且,你好像,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笑了。我觉得灵魂在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满眼都是他双眼中的赤红色。   

“但是,我还是祝你可以,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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