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久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了,遥远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自己不能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家吧。那些他白班又连轴一个夜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回家的日子;那些就算他在家也人隔天涯远的日子,他们甚至都没有过争吵,屋子里安静得可怕。于是她就落荒而逃了——不,谁说她是落荒而逃?梅云从来骄傲,梅云从不会狼狈。如果感情影响了自己对生活的控制感,那么当然应该被放弃。这是她曾经的人生哲学。
先说no的人是赢了吗?她怎么知道,反正药物或者酒精是可以麻痹人的痛感的。于是当药物和酒精都被戒除以后,疼痛姗姗来迟。
焕然一新的书房和卧室都显见地用了心思,她喜欢的颜色,还有留存他们记忆的一些小物件。梅云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些变化,尽管胸口紧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除了住院部和急诊室,医院的深夜也是安静的。李大明关掉办公室的灯,走到一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急诊室外走廊的窗户边驻足了一会儿。他想,他是怎样在这个永远喧嚣、忙乱的地方走失的?是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太神圣从而高过自己本应珍惜的人和事吗?
十二月的北京,深夜,李大明一个人走在长安街上。风刮得脸生疼,后来就是脑子冻得发疼。他在西单路口的花坛边坐了坐,看红绿灯交替明暗,车辆时有交会。还好,他还记得回家的路。
钥匙在门上轻轻转动,他推门进去,墙上的时钟指在两点。如果是从前,他可能会在医院混上一晚,而现在,他要回家。
他简单洗漱之后进了房间,昏黄的小夜灯亮着,她蜷在床的一边,脸深埋进阴影里。
李大明躺到床的另一侧,伸手关了灯。
身后,一双手臂环了过来。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两个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与心跳。他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是冰的,她的手是热的,他们谁也没说话。后来,他们似乎又都听到了对方的一声叹息。
又是相拥的一晚。天亮时,梅云先醒了,她进了厨房。烟火气才是人间的味道,又或者只有中国人才寄托这么多情绪在三餐茶饭里。再出来看他,他还没醒,闭着眼睛四仰八叉地,腿蹬到了被子外,居然让她恍惚出二十多年前那个还有点愣头青的影子。
“噢?几点了?”愣头青的画面在恍惚回到现实,李大明从床上跳起来,“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怎么不叫我?”
她指了指餐桌,“简单吃一点再去上班。”咖啡、煎蛋、三明治、沙拉。“亚茹和田莉两家我都通知了,你也跟老毕说说。这几天你工作忙,我争取早点回来,做饭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抬头。李大明心头一热,要去攥她的手,她轻轻拍开他,“副院长迟到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