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二）

                                                                       

一九八九年，九十岁的奶奶执意要回成都。一年前，姑妈把奶奶接到她山西运城的家，说这么多年都是爸爸在照顾奶奶，她要尽她的责任。

八十年初，姑爹在运城承包了运输公司。每年，他们都会到成都来看奶奶，带我们去青羊宫烧香，人民公园照相，青年路买涤纶衣裳。家里的三峡牌洗衣机也是姑妈添置的，临走还要给奶奶留些零花钱。

我们家六个人，队里分了四亩多地，只有爸爸和妈妈两个劳力，妈妈个子小，力气也小。我们姐妹三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在放学和星期天给他们打打下手。爸爸总是计划好，暑假开学前，把猪圈里的两条白色鬃毛的肥猪卖了，好让我去城里的中学交学费和住宿费。

我问奶奶：“在姑妈家住得好好的，咋要回来呢？”奶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客走主人安。”我说：“你不是客人，你是她的妈的嘛。上封信姑爹把你九十大寿过生的照片寄给我们，说你要在他们那里安享晚年。”“我要回来，他们北方人，孩子都不知道父母的生日，这么多年，你表哥都不知道你姑妈哪天生日，更不说给他妈过生了。我要是死在那里，以后我坟上的草怕是长到一人多高都没有人来拔哦。我要回来守着你爸爸，让他给我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