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流年（93）

小舅和林琳来的时候，差不多快一点了。爸爸已经在堂屋完成了祭拜祖先的仪式，并将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贡桌上没有燃尽的蜡烛和香，以及地上一大片被火烧过的痕迹，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小虎提着两个小小的红灯笼，扯着嗓子在门外喊：“爸、妈，我小舅和小舅妈来了！”

爸爸妈妈赶紧急步而出，微笑着去迎接小舅和小舅妈。我和唐昊也赶紧站起来，去门口迎着他们。

正午的阳光热烈而又明媚，将林琳本就白皙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她的右手被小舅紧紧攥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娇羞与幸福。

妈妈笑着说：“哥、嫂，你们来了，街上的热闹好看吗？”

小舅笑道：“好看，不好看我们早就过来了。”

林琳也笑着说：“的确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龙和狮子，就跟在他们后面看，没想到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小舅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两眼放光地盯着看。”

林琳娇羞的朝小舅的胸膛擂了一拳，嗔怪地说：“人家是第一次看嘛！”

爸爸微笑着说：“我们这儿年年正月十五都有，你们爱看，以后年年都可以来看，顺便在我家吃十五饭。”

小舅和林琳双双笑着点头说：“那敢情好，以后每年正月十五不仅有热闹看，还有饭场，太期待了。”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虎将手中的红灯笼递一个给我说：“姐，今年终于不用自己手糊灯笼了，这是小舅买的，我们一人一个。”

妈妈撇了一眼小舅说：“你又乱花钱！”

小舅说：“他们还小，再过两年买了他们也不会要了。”

爸爸说：“不小了，小绵再过生就十二岁了。”

小舅顿了一下说：“这么快，小绵都十二岁了。”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可不是，一晃就十二年了，小绵长得快有我高了。”

小舅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爸爸妈妈簇拥着他们进了堂屋。

我则顺手将灯笼递给唐昊说：“给你，我等会儿自己糊一个，夜晚我们一起提着灯笼去邻村看地灯戏。”

唐昊摆摆手说：“我不要，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傍晚我和爸还要去山上送亮，还是留给你自己玩吧？”

我坚持说：“你可以带回家去玩，我已准备好糊灯笼的材料了，一会儿自己糊一个就行。”

唐昊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挂在廊檐下的铁丝上低声说：“先挂在这里，我临走时再拿，谢谢妹妹。”

长这么大他一直叫我小绵，突然听他叫我妹妹，我反而有点不适应。

因为林琳是第一次来我家做客，为表示对她的尊重，妈妈请了几个堂嫂和杨支书的老婆来作陪，将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厨房另开了一小桌，好在所有菜式都有，我们便欢快的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席间，唐昊说：“小绵，那天听你和秦莫说想考师范，我本来想考云山二高的，现在我也打算考师范，先去探探路，以后你们就可以少走弯路了。”

我惊讶地问：“你想好了？”

唐昊垂下眼睑说：“想好了！早点工作也好，这样还可以帮我爸减轻一点负担。”

我瞪大眼睛看着唐昊，他身上先前那些痞里痞气的味道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内敛。

我夹了一个糯米肉丸子放到他碗里说：“哥，你长大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喊他哥，喊起来居然挺顺口的。

唐昊红了眼眶，低头默默扒饭，那个糯米肉丸子他夹了好几次都没夹住，最后干脆端起碗倒进嘴里，闭上眼睛慢慢吞咽。

吃完饭，小舅和林琳起身告辞，爸爸妈妈知道他们傍晚要去山上给逝去的祖先送亮，也就没有挽留。

临走时，唐昊取下挂在铁丝上的红灯笼说：“小绵，我会保管好这个灯笼的，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会告诉他这是他姑姑送给我的。”说完之后他飞快地跑了出去，像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