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邻右舍

老谢的房子终于卖了,他得偿所愿,我怅然若失。

当了近十年的邻居,彼此之间非常熟识。老谢是个临近退休的老干部,精瘦的身板,高亢的嗓音,那眯缝着的小眼睛里满载着热情,那微秃的脑袋里装满了四书五经。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老头,现在把房子卖了,从此楼上邻居更新。

他兴冲冲地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我们。之所以好字加引号,实则在大家心中都并不真正把这当一欢天喜地的好事。老谢舍不得他的房子。想到那房子里充满了他的奇思妙想后自己动手“乒乒乓乓”一砖一板地打造的痕迹;想到那房子经他用风水大师的“慧眼”识得的合理的朝向和绝佳的风水;想到闽清一直是他勤勤恳恳生活工作了几十年的故乡,而房子一卖,一旦去福州安了家,那这片热土是不是变成了夜夜梦中的牵挂?老谢说,这房子卖了,其实还想着要买一套小的,好回来时住。

我舍不得这好邻居。老谢是个热心人,面对我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劲和做起事情就忘乎所以的狠劲他甚有意见。他经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年轻人,做事情有的是时间,你这样最好一分钟掰成三分钟用的观念是错误的。过度的透支自己不可取,养生之道提倡的是静养,你这小身板不可超负荷运转。”面对和蔼可亲的他,我是比较肆无忌惮的,往往他这么说我都会跟他唱反调,我说,您是老人家了,当然要静养,我还要趁着年轻多折腾折腾,再不折腾也如您一般是老朽了……往往这时候,他都拿我没办法,于是便找来了许多书籍让我读,让我自己去顿悟。

老谢家的房门钥匙要还给他了。这把钥匙放在我这一是要我帮他浇花,如果他不在家的话;二是预防他偶尔马大哈不带钥匙关了门,好有地方求助。这种事还发生过好多次,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大冬天的早晨穿着单衣把自己关在门外,到我家敲门,结果我夫妻俩睡得太香没听见,他硬生生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等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老谢把房子卖了,可能从今往后,不刻意联系就很难再碰面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很惆怅。

除了老谢,我还有很多的好邻居。今天想来, 当年没有买电梯房,看似很累人,却也无形中增加了人与人之间碰面的机率,也无形中增进了左邻右舍的情感。一楼门对门的两个阿姨都非常热情, 特别是101的那户,每每见到她,她都会用甜得化不开的表情和语气来与我寒喧,那份来自农村大妈特有的情感沸点,经常让我有回到老家被好客婶婆们拉住手问长问短的温暖感觉。二楼的两套房子是常年用来出租的,这里曾经住过王方老师,只是很遗憾,当年眼拙脑笨的我被他门上的那幅对联给唬住了,以致于每次经过都在琢磨这是啥子意思,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敲开门探个究竟。三楼四楼住着年纪与我们相仿的人,楼上楼下遇上总会问声好,偶遇他们的小宝贝,还会得到一声甜甜的“老师好”或“阿姨好”。

住在老谢对面,也就是我楼上的那对夫妻年纪不轻却脾气不小。他们有一对颜值非常高的孙孙,也经常看见他们满是幸福地带着这对宝贝在小区楼下侃大山。他们是生意人,说话嗓门大,很多时候会从楼上传来他俩的对话,大嗓门快节奏经常让我傻傻分不清他们是在说话呢还是在吵架,也是一对活宝。他们对我也是极热情的,每次在楼道里碰面,他们总会让小宝贝们叫“老师好”,无论孩子情不情愿。

这些是与我同处一楼的兄弟姐妹,还有最令全华侨城人“心心念念”的邻居一定当属我们整个小区都可以风闻的,想忘也忘不了的对面邻居。他们家的狗叫声,是我到澳洲的梦里还在不断狂吠的,在家时觉得不胜其烦,在国外却成了念家的凭据。

据说这一家人收养的这么多大的小的, 白的黄的,长的短的狗都是流浪狗。他们供这些狗儿们吃喝拉撒,狗儿们上窜下跳的与主人一点隔阂都没有,狗与狗之间经常因为各种纠纷大咬出口,大声疾呼,当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女主人便会用她声震四方的女高音来把这混乱不堪的场面控制住,说来也奇,只要女主人一声喝下,狗儿们当即就会咬牙切齿地住口。于是,在我的梦里,当狗叫得疯狂的时候,都会适时出现这一神奇女高音。那女高音有时也会去其它梦境中客串一番,喝止住那纷乱的场面。

最恼人的是狗在大半夜因为莫名问题狂吠。听说,有一华侨城住户的客人来华侨城过夜,当晚,狗儿们集体失眠,当它们集体仰头长啸的时候,这个客人当场被惊醒,并迅速做出反应:地震了!当即叫醒他老婆让她与之同奔,赶紧逃到安全地带。幸好他老婆不是第一次经历这“山崩地裂”,睡眼惺忪地安慰她老公,说,没有地震,这狗儿叫着玩呢!果不其然,当女主人含恼带怒的女高音响起,狗儿们顿时偃旗息鼓。但这男客并不十分放心,和衣,时刻警惕地对付了一晚。

这一群狗儿也是我的邻居。

住在这钢筋丛林里,人与人之间被分隔成了一个个的火柴盒。高耸入云的建筑由可以升降的电梯把控,每天我们都由一个密闭空间到另一个密闭空间,天长日久,心也关闭了,我们互相碰面不再热情寒喧,我们不再好客不去串门,我们漠然地看着门外的一切,一切不关己之事均高高挂起。这就是现代文明,畸形变态的文明。所以,华侨城左邻右舍之间的那种亲密感,是我走到世界的哪一端我无法忘却与割舍的。

在澳洲,我也有我的邻居,当那天,那个白发碧眼的老太太在明媚的春光中对我说“Good morning ”的时候,一股暖流涌遍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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