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要上大学了。全家都很开心。这回我要送她去英国。距北京8000公里外。
女儿说,妈妈送我去上学,好开心!
是啊,从女儿2岁半第一次上幼儿园,送女儿上学这件事就几乎没有断过。
最早的“学校”是幼儿园,上“小小班”。意味着还不到“小班”,因为没有到3岁。这也是最近的“学校”。就在家楼下。过一条马路就能到。刚上幼儿园的宝宝,也是第一次要有一整天都不能和她熟悉的家人在一起,哭闹的很厉害。出生后只爱笑的宝宝那天估计体会了人生第一次的悲伤,从发现妈妈要离开后一下子大哭起来。
家长们被老师“劝”离后,我偷偷的在幼儿园外,既想躲着又想找任何一个机会去等待看见她,想看看她会怎么样。上午9点,老师终于带他们到幼儿园的院中玩。宝宝第一天穿了一身红色的小卫衣,衬着白皙的皮肤,很漂亮,也很显眼。然而映入我眼帘的,是红红的小人,红红的眼睛。小手紧紧拉着老师的衣襟。老师安排着小朋友的活动,她就这样拉着老师,抽泣。16年过去了,这一幕依然在眼前。
第二个学校,是在距离家10公里外的幼儿园。是北京最好的幼儿园的分院。幼儿园坐落在美丽的机关大院中。幼儿园的区域非常宽敞,院长是北京最有名的幼儿教育专家。果不其然,女儿从第一次去面试就喜欢上了这里。尽管每天早上都要比在家门口的幼儿园早起40分钟,但她从来没有一次表示过不愿意去。那里有各种好玩的玩具、有各种妈妈也在家给她读的书、有宽敞的院子,有好朋友。
女儿享受着这里的生活,而我每天开车送和接。去学校的路很直,但会遇到早高峰上班的众多车辆,前面的两公里路所需的时间真的是很需要运气。5个红绿灯考验着我的耐心也锻炼着我的技术。那时我的工作还是咨询,办公的地点除了单位,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客户现场。而那两年中我有一个项目在机场。于是那段时间里我每天开车100公里,开出了出租司机的水平。但经常也是最后一个接宝宝的妈妈。
两年的时间,我和女儿一起见证了四季的轮回,绿色由雾一般萌生到渐渐暗沉着与树合一,风与长河的水,也从美丽的推波,到无动无感的凝止。一路的风景里伴着我们的电台、伴着孙敬修老爷爷讲的西游记、伴着我们各种各样的故事和歌。认数字、认字、词语接龙、编故事。路途、风景、欢声笑语。
第三个学校,是小学了。学校藏在幽静的槐柏树街里。选择它的原因是我在百度贴吧上看到这个学校6年级孩子的帖子。在充斥着教育关系互怼的时代里,这个学校的贴吧里没有抱怨,而是充满喜悦和幸福的记录。5、6年级开始玩网络的一群孩子表达着对于管教他们老师的爱,热烈的讨论着学校生活中各种可爱的场景,回应帖子的很多已是初中生,对于他们,都是难忘的美好。
女儿也同样喜欢这里。从第一次的见老师,我就看出了宝宝强烈的表现欲,努力的证明着自己的能力。但来这里意味着要住宿。面试的时候老师问,不回家住学校你会不会害怕?女儿居然回答老师说,我不怕,但我妈估计怕。
来这里不用天天接送,而每周回学校和离开学校时的情感又变得不同。因为要分离,送回学校的时间总是那么的难舍。一二年级是周一早上回学校。这时最难过的是周日晚上睡觉前。不仅上床的时间要拖,然后是上床后入眠前一定会说很多话。三年级后是周日晚上回学校。于是每周日下午,我就开始进入到“送行”的思绪中。晚饭、老师交代的事务、衣物.....。叽叽喳喳的周末,在晚上7点半混入一群叽叽喳喳的声响后结束。住校的日子中我承诺她,有任何事情想和妈妈说话时都可以联系到我。妈妈承诺半小时内一定到。此外,每周中我都会安排一个“约会”。在晚上自习时接她出来。约会的地点一个是学校门口的公园,其余多数都是在街口的甜品店中。我们一起聊天,喝她喜欢的奶昔。在最欢天喜地的年级喝东西也能玩出新花样,“双管齐下”的照片留下了我们的可以说一辈子的笑声。
第四所学校,是一个她学习生涯的一个转折。没有参与所谓的小升初,而是在5年级结束后直接去了国际学校。提前开启了为今后出国读书所做的准备。全新的教育环境、教育方式、全外教的老师、不一样的同学。这些的来临让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不一样的话题。然而每天也需要面临一个最重要的事,接送。这个学校离我们住的地方有30公里,如果赶校车女儿早上需要早早起床。于是我这个司机继续上岗。大北京啊大北京,接送后然后上班,每天80公里,坚持了1年半。
孩子是越来越快乐了,我们用别人刷题的时间享受了青春期的好奇与自由。好朋友、自主性、领导力、个人专长似乎所有的认知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了自然而然要去思考的东西。同学们一起,所有这些素养的学习也都不是问题,因为青春的骚动里没有这些还真不行,于是认知和习惯慢慢养成。
第五所学校,已经不在大北京,而是在大英国。拿到offer是顺利的,去学校的路却是完全不同。不仅是路途远,而是因为赶上了covid。还是坚定的出发了。这一回我不再可能是“司机”,而且因为疫情,我连陪同都不是,从北京送到上海,在浦东机场外挥手告别。15岁,她就这样踏上了自己出国读书的路。
疫情三年,回国路漫漫。她回不来,那我就到英国去接送。第一学期结束的那天,我落地伦敦,带着司机师傅从机场直接去了学校,妈妈接宝贝放假。等开学的时候再送她过去,假期是我们相聚的日子。落地后接她放假成了我们的一个小约定,连做监护人的朋友都知道帮我安排接机的司机和行程第一站一定是学校,然后才是住所。第三年英国已经全面放开的时候,每3周她就有一个假,long weekend,half term、然后是学期末的正式假期。三个假期时间长短不同,接送地点和方式也不一样。2天的周末假她自己背个小书包就回来了,我在火车站等她。火车站成了新的约会地点。到国内疫情全面放开她可以在第二学期结束复活节假期的时候,首都机场可以正式成为接送的地点。长期的疫情带来的分离的无奈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变得可以期待、可以安排的美好。
疫情三年,也是她的英国中学生活三年。最后一个学期结束,我又再次去了飞往英国,接女儿毕业回国。这一次,是她拿着小牌在机场接我,安排车辆回公寓。毕业季事务很多,最重要的还有行李安放清理等问题。我想起她还在小学的时候,每周末接她拿的大包小包,每学期结束收拾被褥行李的大包小包。这回是三年的物品啊。不同的不仅是物品的多少,最重要的是我只是一个旁边陪伴的人,动手的都是她自己。女儿不知不觉就这样一点点长大了。在英国的两周,我是一个被照顾的妈妈,是一个享受的妈妈,是一个尽情欣赏宝贝的妈妈,是一个听着老师和同学夸赞的骄傲的妈妈。
第七所学校,是大学。是的,女儿上大学了。这是远赴英国留学后第一次从北京出发送她去上学。我们已经太熟悉了长途、太熟悉了一起旅行,因此这次“送学”安排的仿佛是一场旅行。我们一起订了机票、一起在Airbnb上选了离宿舍方便的公寓。想象着是不是放学自己就可以回家?快乐的小鸟就这么在憧憬中飞出了笼。
大学生活的丰富超出所有我们的预先设想。飞出笼的小鸟自由而充实的生活着。“回家”需要被安排,否则真的就会被滑过。我们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地点生活,可以不期而遇,可以如期赴约。长大的宝贝是自己可以跑回家的。妈妈在哪,哪就是家。回到家吃吃喝喝,拿走可以拿的,似乎是我们家的祖传习俗。然后开开心心离开。偶尔回来的时间对我是极其珍惜的,于是常常以安全为名送她回宿舍。于是送她回宿舍,成了新的地点和路线。
教育历程成了陪伴孩子长大中最多的情境。接接送送中,她长大了。接接送送中,留着我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