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汽车,离家也就越来越远了。
每次出远门,都要经过一路告别。
先是和父亲母亲告别,接着就是和路上的一些亲戚朋友告别。
从家里出来之后,原计划先去看看县城里的舅舅和舅妈一家人,车都约好了,和嫂子也说定了。
结果,二伯让我给市里的四弟带些东西,很大的一个塑料袋子,主要是大米和一些其他的杂物,足有三四十公斤重,加上我自己的几个大包小包,我一个人,搬来搬去实在不方便。
我就改变主意了。
我决定不去县城,直接坐车去市里。
表哥初六就离开家去外地工作了,只有舅舅舅妈和嫂子、表妹、小侄女几个人在家。
我和嫂子说了原因,嫂子表示理解。
然后我在微信上给嫂子发了个红包,说是给我小侄女的压岁钱。
嫂子说,心意我替女儿收到就行了。
我说,给我小侄女的,不是给你的,你最好问问她的意见。
嫂子说,她可是不客气。
我说,这样就对了,所以你不能替她决定,你该尊重她的意见。
嫂子说,今年她也学会给别人发红包了,要不你到家里来看看她呗。
我说,本来想当面给的,现在车都定好了,不能再改了,你一定交待是我给的,免得过年了她又不记得我是谁了,这事很重要。
嫂子说,好的,你放心,你的心意我一定帮你转答到位,现在她睡着了,明天早上你侄女醒了我跟她说,让她自己领。
我说,好。
汽车飞快的前行,走的是新修的十竹路,马路沿着堵河的河道而建,也像河道一样蜿蜒曲折。
司机的运气不太好,八个人的车位,结果只拉到了两个人,一个小伙坐在副驾驶室,另一个就是我了,我一个人坐在后面的车座上,躺下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并没有躺下,而是坐在车窗边上尽情的欣赏着堵河沿途的风景,足有数千米高的山峦绵延不绝,山腰处稀稀松松的坐落着几户农家,数十米宽的河面上,不时的飘过几条渔船,我想,若是在晚上,一定能找到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觉。
我突然发现我的家乡实在是太漂亮了!
关键这么多漂亮的地方我竟然都没有好好看过,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真难看,一点也显示不出它的美来,我想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一个专业的摄影相机,好好的拍一下。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很快就到了市里四弟的小店。
四弟在市里开了一家叫重庆小面的面馆,店面不大,二十平米左右的样子,主要做面食,最便宜的面是6块钱一碗,最贵的也不过12块钱,四弟初四就已经离家,现在营业好几天了。
我到店时,二妈和四弟正在店里忙活着招待客人,不过客人并不多,我和四弟说我还没吃早饭,帮我下碗面。
几分钟后,面就好了。
一碗面下肚,心暖肚饱。
四弟说今年的生意比去年差了很多,去年开年时的生意特别火爆,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一天的营业额都在三四千元,今年这几天一天才一两千元,有时两千块都不到,这些天也就是挣钱交房租了。
四弟为了学做面食,曾去重庆做了大半年的学徒,出师后就回老家开了面馆,先是在小吃城里做,但是小吃城里的竞争太大,而且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小吃城的老板,自己所剩无几,和为别人打工没啥差别,所以一年之后四弟就决定走出来,自己找个门面。
面馆开了一年多,四弟每天起早贪黑,全年无休,头年春节都没回家。
在四弟的苦心经营下,去年一年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下半年时,隔壁的一家烤鸭店倒闭了,新来了一位老板也开起了面馆,把四弟面馆里的客人分流了一部分,从而影响了四弟面馆的生意。
据四弟讲,他们店里的生意也不见好,勉强维持生计,但是已经开了,他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做着,希望以后的生意能够好起来。
传统的小本生意就是这样,看着别人赚钱,总觉得很简单,自己真去做了,却未必赚钱,亏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自己已经投入了,就舍不得放手,就像一个母亲生了一个有缺陷的孩子,孩子再丑再不好也舍不得扔。
结果,只能是苦了自己。
四弟的面馆去年还雇了一位阿姨,今年也辞退了,只有四弟的母亲在面馆里帮他,我平常叫她二妈。
二妈比我母亲要大几岁,差不多60岁左右,她的身体特别不好,前几年住院好几次,现在睡眠也不好,经常夜里睡不着,为了帮四弟,大冬天的,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去店里了。
有次饭后聊天,她说很多时候,她感觉特别累,不想干了,想回老家去,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但是看着四弟一个人忙活,没个人帮他她又实在不忍心放下,慢慢坚持着吧,能帮一天是一天。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大多都是如此吧!
我很快和二妈、老四告了别。
我的终点站是荆门。
荆门也是隶属湖北省的一个市,面积只有我们十堰市的二分之一大,不过人口差不多也有三百多万,我之前并未去过,因为在学校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师弟,所以我就来了。
将近三百公里的距离,我坐的火车,车费是四十一块五毛钱,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还没下车时,师弟就发信息说,我依然是学校时的那件黑大衣,等你。
我原准备到了之后,先找个酒店住下,次日再和师弟联系,因为当天是元宵节,我也没有去过师弟家,我和师弟是在学校相识,也只是相处了短短的十几天,师弟的家人我都是没有见过的。
照理来说,我出门数十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的人,但是内心深处,我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担心。
到底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
反正心里有那么一丝抗拒。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也害怕别人把我当成一个麻烦,所以我只能是尽可能的避免。
实在避免不了的,那就只能红着脸去麻烦别人了。
师弟昨天就问我,啥时候到?
我也不好隐瞒,只好实话实话。
下了车,我一眼就看到了师弟,师弟顺手一把接过我的行李,我也没再和他客气。
看来,师弟并没有因为冬天过低的气温而变得冷淡,他还是学校里的那个师弟,帅气如初,热情如故。
我们一路谈笑风声。
十字路口,我们打了一辆的士,直奔师弟的家。
下车时,师弟抢着给了路费,十二块五毛钱,师弟给了二十元,司机准备找零钱。
师弟说,不用找了,今天元宵节,辛苦你了,祝你节日快乐!
司机说,谢谢你,也祝你们节日快乐!
到家后,漂亮贤惠的嫂子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着我们了。
师弟拿出了一瓶他珍藏多年的好酒。
我本不喜欢喝酒。
但是今天,我很想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