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和我的爱恨情仇

咖啡和我的爱恨情仇

第一次喝咖啡，我还只是个小学生。

那些年，家里的条件还不错，爸爸承包了他们厂里的一个小商店，经常出差，会带回家各种新鲜的东西。红白机，VCD， 小霸王学习机等等，这些当年流行的东西，我家差不多都早早拥有。有一次，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银色的茶壶，像一个圆滚滚的大笔筒，下面还有黑色的底座——那是插电用的。后来妈妈告诉我，那是咖啡壶。

之后，家里就隔三差五飘出一阵香气，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却知道那气味很好闻。爸爸妈妈说，那是咖啡。我吵着要喝，他们自然答应了。于是，每逢煮咖啡的晚上，我就乖乖地待在爸妈的房间，认真盯着咖啡壶，看它从安静到微微冒出热气，再到白烟寥寥，然后沸腾，断电。等到底座上那个小小的红点熄灭，我就赶紧拿出自己的小茶杯，等着妈妈放进去两块太古方糖，舀上一勺雀巢咖啡伴侣，最后举起咖啡壶，给我倒上一杯黑黑的咖啡。接着我就欢天喜地地转动着手中的调羹，搅匀里面的咖啡伴侣。看着黑黑的咖啡，抹上一层柔滑的白色。那个年代 ，在我生活的小城市里，喝咖啡的人少，喝煮咖啡的人更少。那一罐“上海咖啡”在我眼里显得特别高级——它是要煮了才能喝的啊，要有能加热的电咖啡壶才能喝的啊——不知道比什么雀巢啊麦氏啊的速溶咖啡好上多少。

没过多久，继“煮的咖啡要比速溶咖啡更高档、更好喝”之后，我又把握了一条新的判断咖啡好坏的原则——黑咖啡要比放了方糖和咖啡伴侣的咖啡更高档。请不要问我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因为我也实在没办法面对自己那时的愚蠢。想来恐怕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从年幼无知变成了自以为是，总觉得黑咖啡喝起来比较酷——毕竟中二病患者，讲究的就是要不走寻常路。

审美倒是不走寻常路了，味觉却还是一般大众的水平，自然尝不出黑咖啡的美味。有点涩，有点苦，没有方糖和咖啡伴侣之后，我感觉连香味都不如以前好闻了。一口下去，和普通难喝的中药，还真是没太大区别。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多年坚持着“黑咖啡才是高级，才是经典”的歪理，经常幻想着自己穿着优雅知性（？）的套装，端起一杯飘着热气的黑咖啡，轻轻抿上一口，再端庄无比地微笑着放回去的场面，今天说来真的是十分羞耻了。然而幻想很美好，操作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光是黑咖啡那味道，就已经让我无法端庄了。加上后来爸爸几次投资生意失败，他也被迫换了一份工作，家里虽然没缺我吃穿，跟以往的条件到底是不能比，他们没了那份煮咖啡的闲情逸致，我自然喝不到。再说我对碳酸饮料的热情居高不下，久而久之，也就告别了咖啡。

直到我认识了先生。

彼时他在教授影响下有喝黑咖啡的习惯，跟他谈恋爱，咖啡自然也就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时我已过了三十，不中二很多年，早就没有了对黑咖啡不切实际的幻想，反而经常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但还是跟着他慢慢又喝起了咖啡——当然，是那种又加糖又加奶的咖啡，和奶茶的味道差别不大。

前阵子因为每周都有一个下午要外出学习，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我又在便利店买咖啡。无论拿铁还是摩卡，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喝不出有什么不同，也不能靠一杯咖啡打起精神。对我来说，咖啡已经变成了一种普通的饮料，和可乐或果汁差别不大。

回顾这些年跟咖啡有关的人生情节，好像看见了一个循环。从最早的喜欢，到后来要标新立异的口味转变，最后又再一次回归初心。忽然觉得，人生好多事，不就是这样吗？就像我现在的学生，小姑娘们正处在嫌弃粉色喜欢黑白的年纪；而她们的班主任，却正迷恋着各种鲜嫩的粉红粉蓝。

再过十年，我会不会又重新回归黑白灰呢？再过十年，我能不能喝出黑咖啡的不一样呢？我不知道，但很好奇。

而正是这一点小小的疑惑与好奇，让我对未来，又多了一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