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娃娃

碎娃娃,在西北话里面,也就是小孩的意思,有的地方也叫尕娃。由于晚熟的原因,我初中毕业时只有一米四六,这个身高放到现在,恐怕在小学生堆里也算矮的。而在高中生里面,则是妥妥的前三排。

可能是起因于不经意的一叫,也可能是大家觉得我的确比较小,不管是年龄还是身高,住到院子后,这个本来泛泛的碎娃娃称呼,居然成了我的专属代号。每次一遇到找我的事,碎娃娃的叫喊声便在院子里飞扬。感恩于大院子的温度,所有的人都给了我力所能及的照顾,尤其是特别不适应的第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从睡惯了的炕上第一次开始睡床板;从习惯了母亲催促起床到很自然的自己醒来;从每次回家的饭来张口变成了自己要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从熟悉的村间小路到亮着灯也不知是谁家的邻居;从那个一有心事就可以关起门的环境变成了群居混杂的大院子......。一切的一切,转变之大来不及咀嚼,只有紧跟着节奏跑才能在空暇时回味调整期的狼狈。好在对于这个年龄阶段而言,再大的问题也只是睡一觉的事。第二天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再是事。

就在忙碌的转变与快速的学习中,我度过了高一这段时光,并开始步入成熟的高二阶段。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长高了十几公分,一米六的个头虽不算高,但也不是那么矮了,不过碎娃娃的叫法依旧响彻院子。得益于高年级的毕业和院子里寄宿同学的搬进搬出,我从最初的四人间调到了水房边的二人间。屋子并没有宽敞多少,不过相对于四人挤在一起的屋子,感觉一下子住进了洋房。

跟我一起享受二人间的学长是院子里的老住户,是个学美术的高三生。对于我来说,在院子里的生活除了日常的琐事,随着入住新房子,对于美术的了解一下子上升到了新的高度。满墙的素描和每天睡觉前的闲聊时光,总会涉及一些美术方面的知识。即便现在,拿起铅笔,我总会不自觉地横着拿,似乎随时要在纸面上画上几笔。当然跟美术生在一起,也是有一些代价的,其中之一便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上当模特。对于这项差事,虽然是舍友,但在经历过两次后,我就没再继续了。实在受不了一动不动地干坐三个小时,不过能看到一份自己的素描,也是一件很乐呵的事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随着又一年夏季的到来,舍友考入了西北师大美术专业。由于比较定向,对于他们而言,学校的选择没有太多意外,能上则意味着成功了。为此,我们美美的庆祝了一番。而从这开始,我便开启了在院子里的第三年,也即将迎来我的高三时光。

由于每年十多公分的长个,碎娃娃已经明显不太合适了。不过最主要的是,当年叫我碎娃娃的学长们已全部离开了,除了房东偶尔叫一声碎娃娃,对于新来的学生,这个称呼已不再单指某个人了。

事实上,也就在我迎来高三生涯的同时,院子里住进来了真正的碎娃娃,一个勉强十岁的小学生。由于家在离县城不远的山上,他们那儿的最高学府只能支持学生念到二年级,因此为了读三年级,他必须下山到城里来读书。第一次知道他来,我特意去看他,想起自己刚开始住校的种种不适,我尽其所能地跟他讲一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小朋友也特别给力,大大的眼睛满是欢喜与感激。

很快,这个真正的碎娃娃便让我们既惊讶又佩服,他除了把自己收拾的很利索,还每天做着两个人的饭,比他大三岁的哥哥更多的只是干些力气活。在了解到他棒棒的学习后,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和我一样,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回家拿干粮,每次周五回家路过我住的屋子,他都会很礼貌的过来打个招呼。明亮的眼神,灿烂的笑容,十足的精神小伙儿。

不过再懂事,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记得有一天,一起床便听到他们在那屋哈哈大笑,一过去才知道这个碎娃娃尿床了。于是乎,这件事就成了寄宿生涯里的一件美谈。和还在尿床的孩子一起住校,毕竟是一件比较稀罕的事。

如今,再回想起当年的小院子,东家、舍友们在一起经历的一幕幕依然生动。三年的寄宿生涯,我长了三十多公分,一米七几的个头已不再矮小,但每当回想起这段岁月,仿佛总能听到院子里大家呼喊碎娃娃的声音,还有叮叮当当的做饭声,和时不时爆发出来的快乐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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