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4白夜行第一张5

丸金屋超市正门前有个小公园,小小的空间无法玩球,只有秋千、滑梯和沙坑,正好方便妈妈购物时留下年幼的孩子在此玩耍。这座公园也是主妇们闲话家常、交换信息的场所,有时她们会把孩子托付给认识的人,自己去买东西。到丸金屋购物的主妇有不少都贪图这个好处。

桐原洋介遇害当天下午六点半左右,住在附近的木下弓枝在超市遇到西本文代。文代似乎以及买好东西,正要去结账。木下弓枝刚刚进超市,篮子还是空的。她们交谈了俩句便道别了。

木下弓枝买完东西离开超市时已过了七点。他准备骑停在公园旁的自行车回家,当它跨上车时,却看到文代坐在秋千上。文代似乎在想些什么,正呆呆地荡着秋千。

当警察要她确认看到的人是否真的是西本文代时,木下弓枝笃定地保证绝对没错。

仿佛要再度证明这段证词一般,警方又找到其他看到文代坐在秋千上的人-一超市门口烤章鱼丸摊的老板。将近八点,超市快打烊时,他看倒有个女人在附近荡秋千,深感惊讶。他记忆中的祝福模样,应该就是文代。

同时,警方也获得了桐原洋介行踪的新消息。药店老板在星期五下午六点多时,看到桐原肚子走在路上。药店老板说,他本想叫住桐原,但看桐原行色匆匆,便作罢了。他看见桐原的地点,正好在西本文代居住的吉田公寓和陈尸现场。

桐原的推定死亡时间为五点到八点,要是文代荡完秋千立刻赶到现场行凶,并非不可能。但是,调查人员大多数认为这样的可能性极低。原本将推定死亡时间延到八点就有些牵强。以未消化食物判断的死亡时间本来就极为准确,有时甚至可以精确至几点几分。事实上,死亡时间以六点到七点的可能性最高。

此外,还有一项依据可以推断行凶时间最晚不会超过七点半,那便是现场的状况。陈尸的房间并无照明设备,白天还好,但一到晚上,里面便漆黑一片。对面建筑物的灯光只会为室内带来微弱的光线,亮度大约是眼睛适应后能辨识对方长相的程度,而且建筑物七点半熄灯。若文代事先准备好手电筒,也有可能行凶。只是考虑到桐原的心理,在那种情况下,很难想像他会毫无戒心。

虽然文代形迹可疑,但警方不得不承认,她下手的可能性极低。

当西本文代的嫌疑逐渐减轻的同时,其他调查人员得到了关于桐原当铺的新线索。依名册对最近上门的顾客进行调查,发现桐原洋介遇害当天傍晚,有人来到桐原当铺。

那是一名妇人,她住在巽---------大江南边数公里的一个地方。这个独居的中年妇人自前年丈夫病故后便经常光顾桐原当铺。他之所以选择离家有段距离的店铺,据说是不希望进出当铺时被熟人撞见。她在命案发生的星期五当天,带着以前与丈夫一起购买的对表,于下午五点半左右来到桐原当铺。

这妇人说,当铺虽在营业中,门却上了锁。她按了呼叫铃,却无人回应。她无可奈何地离开当铺,到附近市场购买晚餐的食材,此后在回家路上,再度前往桐原当铺。当时约为六点半,但那时门依旧上锁。她没在按铃,死心回家。三天后,对表在别家当铺变现。她没有订报,直到接受调查人员访查,才知道桐原洋介遇害的事。

这些信息自然使专案组转而怀疑桐原弥生子与松浦勇,他们曾经称当天营业至晚上七点。

于是,笹垣、古贺和另外俩名刑警再度前往桐原当铺。

看点的松浦双眼圆睁:‘请问究竟有什么事?’

‘请问老板娘在吗?’笹垣问。

‘在。’

‘可以麻烦你叫她一下吗?’

松浦露出惊讶的表情,将身后的格子门拉开一点:‘警察来了。’

里面传出声响,格子门开得更大了,身穿白色针织上衣和牛仔裤的弥生子走出来。她皱着眉望向刑警们。‘有什么事?’

‘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有事情想要请教一下。’笹垣说。

‘可以是可以----什么事呢?’

‘想请你跟我们一道出去一下。’一名刑警说,‘到那边的咖啡馆,不会花太多时间。’

弥生子的表情略显不悦,但仍回答‘好’,随后穿上凉鞋,怯怯地瞄了松浦一眼。笹垣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那俩名警察带着弥生子离去。他们一出门,笹垣便靠近柜台:‘我也有事想请教松浦先生。’

‘什么事?’松浦脸上虽然带着友善的笑容,却显得有所防备。

‘命案那天的事。我们调查之后发现,有些事与你的话互相矛盾。’笹垣故意说得很慢。

‘矛盾:’松浦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僵了。

笹垣说出住在巽的女顾客的证词,松浦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贵店一直营业到七点,可是有人说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点门上了锁。这怎么说都很奇怪,不是吗?’

笹垣直视着松浦的眼睛。

‘呃,那时候,’松浦双手抱胸,咕哝一声,啪的一下双手互击,‘对了!是那时候!我想起来了。我进了保险库。’

‘保险库?’

‘在里面的保险库。我想我曾说过,客人寄放的物品,特别贵重的我们都放在那里。等一下你们看过之后就知道了,那就像座有锁的坚固仓库。我想确认一些事情,就到里面去了。在那里面有时会听不见呼叫铃。’

‘像这种时候,都没有人看店吗?’

‘平常有老板在,但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就把门锁了。’

‘老板娘和他儿子呢?’

‘她们都在客厅。’

‘既然这样,她们俩一定都听到呼叫铃了吧?’

‘ 哦,这个-------’松浦半张着嘴,沉默了几秒才说,‘他们是在里面的房间看电视,可能没听到。’

笹垣望着松浦颧骨突出的脸,回头吩咐古贺:‘你去按一下铃。’

‘好。’古贺走到门外。蜂鸣声旋即在头顶响起,声音可以用略显刺耳来形容。

‘声音很大嘛。’笹垣说,‘我想,就算看电视在专注,也不可能听不到。’

松浦的表情变了,却扭曲着脸露出了苦笑。‘老板娘向来不碰生意。即使有客人来,她也很少招呼,小亮也从来不看店。他们也许听到了蜂鸣声,但置之不理。’

‘ 哦,置之不理。’

不管是那个叫弥生子的女人,还是那个叫亮司的男孩,的确都不像会帮忙照料店里生意的样子。

‘请问警察先生,你们在怀疑我吗?你们好像在说是我杀了老板------’

‘没事没事,’笹垣挥挥手,‘一旦发现有矛盾,不管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调查清楚,这是我们办案的基本要求。如果你们能明白这一点,我们就好办事了。’

‘是吗?不过,不管警方怎么怀疑,我都无所谓。’松浦露出泛黄的牙齿,挖苦的说。

‘也说不上怀疑,不过最好还是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么,那天六点到七点之间,有没有什么可以证实你的确在店里?’

‘六点到七点-----老板娘和小亮可以当证人,这样不行吗?’

‘所谓证人,最好是完全无关的人。’

‘这种说法,简直是把我们当共犯!’松浦怒目圆睁。

‘刑警必须考虑所有的可能性。’笹垣淡淡的回应。

‘真可笑!杀了老板对我有没有什么好处。老板虽然在外面挥霍无度,可是根本没有什么财产。’

笹垣没有作答,只是微笑以对,心想让松浦一气之下都漏点口风也不错,但松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六点到七点?如果是通电话算不算?’

‘电话?和谁?’

‘工会的人,讨论下个月聚会的事。’

‘电话是松浦先生打过去的?’

‘嗯,不是,是他们打过来的。’

‘几点?’

‘第一个是六点,差不多过了三十分钟又打了一次。’

‘打了两次?’

‘是的。’

笹垣在脑海里整理时间轴。若松浦所言属实,那么六点到六点半左右他便有不在场证明。他一次为前提,思考松浦行凶的可能性。

很难,他得出这个结论。

笹垣问了工会来电者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松浦拿出名片夹寻找。就在这时,楼梯的门开了。稍微大开的门缝中漏出了男孩的脸。

发现笹垣的视线,亮司立刻把门关上,随后传来了快步上楼的脚步声。

‘桐原小弟弟在啊。’

‘咦?哦,刚刚放学回来了。’

‘我可以上去一下吗?’笹垣指着楼梯。

‘去二楼?’

‘嗯。’

‘这个——我想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笹垣吩咐古贺:‘抄完工会联系方式,请松浦先生带你看看保险库。’然后开始拖鞋。打开门,抬头看向楼梯,昏昏暗暗地,充满像是涂墙灰泥的气味,木质楼梯的表面多年来被袜子磨得又黑又亮。笹垣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上楼。

来到楼梯尽头,俩间房间隔着狭窄的走廊相对,一边是和式拉门,一般是格子门。走廊尽头也有到门,但多半是储藏室就是卫生间。

‘亮司弟弟,我是警察,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笹垣站在走廊上问道。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笹垣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次询问,忽听咔哒一声从拉门那边传来。

笹垣打开拉门。亮司坐在书桌前,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可以打扰一下吗?笹垣走进房间。那时间六叠大小的和室,房间应是面向西南,充足的日光从窗户洒进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亮司背对着他说。

‘没关系,不知道的事说不知道就是,我只是作为参考。我可以坐这里吗?’笹垣指着榻榻米上的坐垫。

亮司回头了了一眼,回答说:‘请坐。’

笹垣盘腿坐下,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你爸爸---真遗憾。’

亮司没有回应,还是背对着笹垣。

笹垣观察了一下室内,房间整理的算是相当干净。就小学生的房间而言,甚至给人有点冷清的感觉。房内没有贴山口百惠或樱田淳子的海报,也没有装饰超级跑车图片。书架上没有漫画,只有百科全书、<汽车的构造>、《电视的构造》等儿童科普书籍。引起笹垣注意的是挂在墙上的画框,里面是剪成帆船形状的白纸,连细绳都一根根精巧细致的表现出来。笹垣想起在游园会上见过的剪纸工艺表演,但这个作品精致得多。‘这个真棒!是你做的吗?’

亮司瞄了画框一眼,微微点头。

‘哦!’笹垣发自心底的惊叹一声,‘你的手真巧,这都可以拿去展售了。’

‘请问你要问我什么问题?’亮司似乎没有心情与陌生中年男子闲聊。

‘说到这个,’笹垣调整了坐姿,‘那天你一直在家吗?’

‘哪天?’

‘你爸爸去世那天。’

‘哦------是,我在家。’

‘六点到七点你在做什么?’

‘六点到七点?’

‘哦,不记得了?’

男孩歪了歪头,然后回答:‘我在楼下看电视。’

‘ 你自己一个人?’

‘跟妈妈在一起。’男孩的声音始终没有一丝畏惧。

‘ 哦。’笹垣点点头,‘不好意思,你可以看着我这边讲话吗?’

亮司呼了口气,慢慢把椅子转过来。笹垣想,他的眼神一定充满叛逆。然而,男孩低头看警察的目光中却没有那种味道。他的眼神甚至可以用空无一物来形容,也像是正在进行观察的科学家。他是在观察我吗?笹垣有这种感觉。

‘是什么电视节目?‘’笹垣刻意以轻松的口吻询问。

亮司说了节目的名称,那是一出针对男孩观众的连续剧。笹垣问了当时播映的内容,亮司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他的说明非常有条理,简洁易懂。即使没看过那个节目,也能理解大致的内若能。

‘你看到几点?’

‘大概七点半。’

‘然后呢?’

‘跟妈妈一起吃晚饭。’

‘这样啊。你爸爸没回来,你们一定很担心吧。’

‘ 嗯----------’亮司小声的回答,然后叹了一口气,看着窗户。受他的影响,笹垣也看向窗外,黄昏的天空一片红色。

‘打扰你了,好好用功吧。’笹垣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笹垣有古贺回到专案组,和询问弥生子的警察俩相对照,并没有在弥生子与松浦的陈述中发现重大矛盾。如同松浦所说,弥生子也声称女客人来的时候,自己在里面的工作,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说,她不知道自己看电视的时候松浦在做些什么。另外,弥生子描述的电视节目内若能也和亮司所说大致相同。

如果只有弥生子和松浦俩个,要事先串供并不难。但是当死者之子亮司也在内,就另当别论了。或许他们说的是真话——这种气氛在专案组内越来越浓。

这件事很快便得到证明。松浦所说的电话经过确认,的确是当天六点、六点半左右打到桐原当铺的。打电话的当铺同业公会干事证实,与他通话的人确是松浦。

调查再度回到原点,以桐原当铺的常客为主,继续进行基本排查工作。时间无情的流逝,职棒方面,读卖巨人队达成中央联盟九连霸。江琦玲奈因发现了半导体的穿隧效应二获得了诺贝热物理学奖。同时,受中东战争影响,日本原油价格逐渐高涨----全日本笼罩着风雨欲来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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