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 27号站台的女人

文阿氓

这个冬天还没来得及写信,

油墨被冻成黑宝石,

放在窗台给百灵鸟参观。

窗户开着,

里面还撒了些可口的稻谷,

我亦请他帮我看护我那发了芽的电视机,

上面有缤纷的明信片,老烟斗和

一张男人微笑的脸。


我好像有些老了,

否则怎么会在黑夜与黎明颠倒之时,

总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见我牵着一个长长的篙子,

篙子的另一段是个穿着黄色大衣的男人,

我们就这样走着,

从来都不需要太阳。


每个清晨我都起得很早,

无所事事的发呆。

我那些曾经欢愉的睡眠一去不复返,

我只好在黎明还没到来时,

躲在被单里看月亮。

听见外面有些惶恐的大风,

我忍不住怀念一只鸽子,

曾经叼着一个男人的照片,

让我给它讲故事。

到了今日,我开始担心他,

是否如我一样迷离恍惚,斑驳往事。


我好像真的变老了。

我穿不了十七岁跳舞的高跟鞋,

以免常常在夜里捂着脚求饶,

我放弃了我最爱的红裙子,

让她躲在衣橱里吃斋念佛,

或者充当做饭的围裙。

等待和我一起死去,

被某个好心人丢在火炉里重生。

一切对岁月敲敲打打的胭脂水粉,

在我脸上都凝结成霜,

我只有画铅笔画时,脸庞才会红扑扑的炽热。

那些冒烟的白豆浆,

一点也无法让我温暖。

像失了功效的魔法,

在岁月面前妥协。

我成了一个被锁在阳台的猫,

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冬天,

芳华的青春和灿烂的回忆被气温硬生生拧碎,

我开始试着去苍老。


我还是隐约记得一些事。

比如,我沿着地下通道遇见的那个,

戴着墨镜的流浪歌手,

把手交叉在两个孤零零的身份之间,

将所有的羊群放逐在头顶的繁华车道,

那里是吉他的音符飘不到的地方。

他总给我唱歇斯底里的歌曲,

在他的墨镜中我看见另一张脸庞。

我曾和谁一起遇见过他,

揣着我的红梳子和有些疲倦的玫瑰花,

然后我们又去往哪里,

是岁月吗?还是一个车站。


每天早上,我被隐隐约约的颤抖牵着手,

绕过一整片白桦树公园,

来到27号站台,

站台上人来人往的剪影,

缩成我回头看不见的春秋。

我与它像两条路上的同一只飞鸟,

他将我越发照得空洞,

我将它一点点装进眼神。


我冷静的红房子,睡在我深夜同吊灯呼吸的高脚杯中,

27号站台把我装进袋子中,

返回我最幸福的时光。

正如我开心的,每次去车站之前,

我总会看一眼电视机上的老照片,

可我从来都不认识他。

从此之后,我坐在27号站台的椅子上,

笑着;

笑着,我就会牵起那只梦里的长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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