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第十三③-1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路问孔夫子,卫君等待您来治理朝政,如果您去,将先做什么事情呢?他只是假设,因为孔夫子并没有去做这件事情。
我们再看这里的卫君,这里的卫君指的是卫出公,卫出公上一位君主卫灵公,我们在学习《论语》的过程当中,经常提到,卫灵公因宠幸南子,南子又是一个比较淫乱之人,这个时候太子蒯聵,也就是卫出公的父亲,是看不惯这样的行为的,要刺杀南子。但是最后这件事情失败了,所以太子蒯聵逃离了卫国,后来卫灵公离世以后,大家尤其是以南子为主,辅助公子辄,现在的卫出公,做了卫国的君主。
接下来太子蒯聩,他和卫出公父子之间相争,相持十二年之久,也导致了卫国开始出现腐败,开始出现败落,在卫出公当政的第四年,想要请孔夫子为政,卫出公当时是非常欣赏孔夫子的才华,南子也欣赏孔夫子的才华和才能。所以这个时候他请孔夫子出来做官,出来帮助治理卫国,故而子路有此一问。说卫出公想请您来治理国事,您先要做些什么呢?
子曰:必也正名乎!首先第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正名分,卫出公做卫国的君主,本来就是名不正,为何呢?因为他的父亲蒯聵还在,所以孔夫子言下之意,如果真的让我去为政,我第一件事情,是不可能让他做君主的,是让他的父亲蒯聵来做卫国的君主。
当时蒯聵刺杀南子这件事情,虽然他的行为并非正大光明,但是因为南子淫乱后宫在先,卫灵公依然宠幸她在后,所以已经导致卫国的政权不稳,人心不稳,这个时候名已然不正,而卫出公这个时候继位,依然是名不正的。所以孔夫子说,如果我来从政,第一件事情“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路说,还有这样的事情?老师您是不是太过于迂腐了,为什么一定要正名呢?言下之意,既然卫出公已经做了卫国的君主,那我们就在这个基础之上去做这件事情就好了,何须再来正名呢?
子曰:野哉,由也!说子路你太粗野了,你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呢?这里的野哉,并不是在指顶撞老师,说老师迂腐这件事情。下面给了解释。
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阙如也。阙:是存疑,空着。说君子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不明白的事情,存疑的事情,我们要保持空着,你可以再继续去问。比如说为何要正名呢?而不是自己开始下结论,开始评判。所以说“野哉,由也”。何为野呢?非君子,无礼仪,称为野。
延伸到我们生活当中,看看是不是这样的?一个有文化的谦谦君子,碰到不懂的事情,不会急着下结论,而是先了解事情的始末,问清楚这里面的道理,才会下结论。而往往越不是君子的人,越是没有知识的人,越是无礼的人,遇到了一件事情,开始由自己的认知,开始下结论,这就称之为粗野。
接下来孔夫子,给子路讲其中的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我们再来看这句话,如果“名不正,则言不顺”,名分是不正的,言则不顺,不顺就是道理讲不通,讲不清楚。
我们再来看这段历史背景,卫出公做了这个卫国君主的位置,名是不正的,这个时候言就不顺,什么意思呢?在治理卫国的过程当中,你再讲什么样的言语,是不足以服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讲不通你就很难把一件事情做成。自古讲师出有名,比如说我们看中国历史,发生一件什么事情,他一定要有正当的名分,一定要师出有名,否则这件事情就做不成。
我们延伸到现在的生活当中,也是一样的,说我在公司当中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我不是那个位置,或者我不应该坐那个位置,而我讲的那个位置的话,这个时候言就不顺,道理讲不通,别人不愿意听从。当别人不愿意听从,这件事情的结果必然不好。
言不顺,则事不成。这里的事指的是做好一件事情。比如说卫出公,已经坐在卫国君主的位置上,但是你很难把它做好,因为你的名分不正,你讲的话就没有道理,不通顺,你讲的话不通顺,不服众,这件事情你就很难做好。
事不成,则礼乐不兴。一件事情如果做不好,礼乐就无法兴起,何为礼?尊卑有序,秩序称之为礼。何为乐呢?其乐融融的状态,和称之为乐。我们看在什么状态下,才会出现礼乐,在国家兴旺的时候。
比如说我们现在国家的状态,他是有礼乐的,是有秩序的,并且是其乐融融的,会有很多乐,很多陶冶情操的事情出现。如果在一个乱世,是不会这个样子的,乱世没有秩序可言,更不会有其乐融融的景象出现。
所以是整个有次第的,首先名分正,坐在上位的人,坐在君主的位置,他是名正的,名正才会言顺。言顺,事才会能做得好,有好的结果。有好的结果呈现出来好的状态,礼乐才会兴,尊卑有序,有秩序,其乐融融的景象自然就呈现。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如果不是有秩序,其乐融融的状态,刑罚就会不中,何为不中呢?就是不得当。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卫出公坐在这个位置上,名不正,言不顺,当有刑罚出现的时候,别人心中不服,即使我不敢言语,不敢说,甚至出现一件事情是避讳的。
比如说其他的大夫之间,出现了什么样争抢的事情,你要如何去处罚呢?如果你要去处罚,别人就会说,心中也会想,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不是争抢来的吗?你能说我吗?你如何去处罚?所以人心自然不服。
我们延伸到一个企业当中一样的道理,当你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正,你说出去的话不服众。比如说你不能做什么样的事情,对方心中就想了,甚至有的人口头就会说,你怎么做那样的事情,你都做那样的事情,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做呢?那这个时候刑罚就是不中的。
比如说我们做老师也是一样的道理,当你跟学生讲这样的话,要求他做这样的事情,而你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做的,你的语言如果不是这样说的,这个时候就不中,不得当,人心不服。
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就是手足无措,惶惶不安的样子,人心不稳。当我们刑罚都是不得当的,人心怎么会稳呢?我们还以卫出公这里为例,“刑罚不中”,他是不得当的,这个时候为官之人,互相之间就会有猜忌,大家的心就会不稳,就会导致整个国家的百姓和人民的人心都是不稳的。
如果出了错误,没有刑罚,没有去惩罚,别人就会大胆的犯错。而如果犯了错,你要去惩罚,就会遭到对方的反抗,所以从名不正,言不顺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偏差。
我们学习儒家文化,讲以修身为主,尤其一个正字,非常重要,我们自己的行为是端正的,名分是正的,我们自己的言语是正的,如此别人才会去效仿。所以名不正,其余的事情都不可能顺,所以我们中国自古以来讲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就是出自于这里,你要想做好一件事情,名分必须要正。
《中庸》讲,“道前定则不穷”,道要前定,你的发展才可能无穷无尽,否则是不稳的。后来的卫出公也果不其然,卫国的君主并没有做多久,后来依然被太子蒯聵,得到了卫国君主的位置,称之为卫庄公。但是做的时间也不久,因为本身从卫灵公开始,到卫出公,到卫庄公,都是无道的,失道的,失名的。
从这里我们再来看孔夫子的思维,孔夫子提倡“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必须要以道事君的,如果不能合于道去事奉君主,不可则止,这件事情不会再做下去。我们从当时的角度来看,子路会认为,既然卫出公已经做了卫国的君主,那我们何不就势而为呢?我们去帮助他,治理好卫国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非要去正名呢?
但孔夫子提倡的是名正言顺,以道事君,如果不能以道事君,那我们从现在的角度来看,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如果当时孔夫子去做了这件事情,最后依然会导致卫国的政权不稳。我们回头再看,孔夫子做的这件事情岂不是错的吗?
所以这段话,给我们深深地警醒。我们生活当中,做一个事业,我们为人处事,从最根本的源头就要正,我们做一件事情是不是正的?是不是合于道的?是不是合于德的?如果是合于道德的,当下或许我们看着有所失,但是从长久来看必然有所得,如果我们从开始做一件事情的起心动念,我们的行为如果不是正的,我们越做越偏,越做越偏,必不长久。
而《中庸》讲的道理,“道前定则不穷”,我们最开始做的事情,就让它合于道,就是这里的正名,这个时候它会长久,无穷无尽。所以要想名正言顺,第一个重点就是要合于道、合于德,要道前定。那么第二个重点要无私,没有自己的偏私,才能名正言顺。
比如我们说这里的孔夫子,他没有自己的私欲,不会偏向于卫出公,也不会偏向于太子蒯聩,因为任何一方来做这件事情,名都是不正的,我自己没有私欲,如果自己想有为官从政的欲望,这个时候就会偏。
来思考我们生活当中,为什么我们的行为会有偏颇呢?就是因为有了私欲,如果没有私欲,我们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不正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如果我们没有了自己的私欲,这件事情的对错心中自然知晓,出现了一件事情我该不该去做,难道不知道吗?知道啊。恰恰是因为有了欲望的障碍,所以看不清楚。
比如说这里提到的子路,子路是想让孔夫子在卫国为政的,可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在这里有一番作为,其实这都是欲望。而孔夫子则不然,我必须要按道去做,合于道就做,否则一定是不做的。
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在我们的工作当中,我们要切记这一点,尤其是我们懂得修身以后,任何事情以正为主,只有正才会久。就好像我们盖一个房也一样,我们要打好那个地基,我们一砖一瓦垒的都要正。如果垒的不正,看似快,实则一定长不大,一定走不远,一定撑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