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某些“反消费”

很早听到了一些反消费主义的论证。有些说的很有道理，比如消费不能使人变得好；很多消费是受到商家的洗脑；我们并不需要消费那么多物品。渐渐地，我也慢慢试着去抵抗消费主义的冲击。

当思想变成行为之后，现实会给予最有力的论证或是反驳。我在抵抗消费主义的时候，遇到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如何分辨自己的需要和欲望？或者说，什么是必需的界限？我发现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只要我愿意说服自己。当我想购买一件昂贵的东西的时候，我会幻想这件物品给我带来的改变，我会调查物品背后的价值观，甚至我会把这件物品看作类似于艺术的符号。总之，为了得到昂贵的东西，我会编造无数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当然，我可以把我内心的欲望推给商家的阴谋诡计，是他们邪恶的营销技巧让我无法控制自己。这是反消费主义的一种流行的说法，其背后的逻辑把自身的错误归结为魔鬼的引诱。这是一种看问题的角度。但我同样愿意承认，这笔消费完全是我自身的自由选择。从哲学上来说，我并不能真切地分辨需要和欲望的界限。如果我要执意纠结于此，恐怕我不能购买大多数商品。甚至，在有了解宗教生活的背景下，我清楚地知道，人可以依靠很少的物质过活，根本不需要消费绝大多数的商品。如果这么想，消费就变成某种不可能。然而，似乎，这种思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可行。

对于消费的批评，很多的时候用奢侈品举例子。很奇怪，为什么“拮据的人”没有买奢侈品的自由。当然，消费的动力可能来源于同伴压力。但是，没有人真正地逼迫一个人去购买奢侈品。这是个人的选择。如果过度消费是一种不正当，反消费主义将其归结于商家的欺诈，这是在为他们的受众脱罪。一个人拿着刀伤害自己，反消费主义者提议，让我们禁止制造刀具吧，因为它会伤害人。反消费主义者为消费者消除罪恶感，除非他们敢站出来批评他们的听众，你们所承受的过度消费的窘境完全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你们要承担全部的后果。因为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消费主义满足人的欲望，反消费主义宽容人的欲望。于是，人的欲望无止尽地膨胀。消费主义根本不惧怕反消费者的攻击，因为它们清楚地明白，反消费的论调是为了下一次消费扫清心理障碍。某种程度上，反消费主义是抱薪救火。

也许，消费不应该被看作是奴隶的标志，反倒是自由人的徽章。大多时候，有太多的商品可以满足同一种需求，我们偏偏选择甲商品，而不是乙商品。因为我们是自由人。消费需要做出选择，而选择意味着自由。当我们消费，我们在享受自由。我们有选择性价比的自由，我们同样有选择奢侈品的自由。有些反消费主义透露着浓重的“精英崇拜”，他们暗示，很多消费者不能管理好自己的钱包，需要被教育。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傲慢。反消费的论证虚构了一个消费使人变好的条件，借此审判不符合心意的商品。如果我们接受反消费的布道，我们好像将自由拱手让出。如果必须是经过认同的好商品才值得购买，我想问，到底哪来的自信来定义我心中的好商品。很多反消费的论证翻译一下就是“存天理，灭人欲”。

我认同奢侈品是无意义的，但不意味奢侈品没有价值。实际上又能举出多少有意义的事物。反消费主义拿着解构的手术刀伸向看不惯的对象，何尝不是依靠学识来霸凌弱者。当然，反消费作为一种日常自省是好的，同样需要庆祝我们活在一个可以消费的社会。

消费是思想的繁衍，生产者辛辛苦苦琢磨创作，消费者勤勤恳恳哺育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