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养我小,请让我养你老

 

很久以前,日本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奇特的习俗,老人到了70岁就要被背到山上,舍弃在山谷中,直到生命的终了。


这是电影《楢山节考》讲述的故事,很多人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没有人性。


可是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今天很多的留守老人,空巢老人,或者是我们视频里看到的在养老院里被护工虐待的老人们,他们虽没有被背到山上去,可他们又何尝不是被“抛弃”了的人呢?


记得有一个新闻里讲到在敬老院里的老人,最害怕的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人。一旦他们的家人完全把他们抛弃在养老院里,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有一段时间没有家人去探望这些老人,他们就会沦为被“随意对待”的地步,生存环境恶劣。



我父母曾有一个老同事,两个女儿隔他们都不太远,老两口单独住。当老头先离开后,老太太就轮流到两个女儿那里去住。


开始还好,后来老太太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以后,对于她的子女来说,照顾她就是一个很大的困扰了。都是要上班的人,而且两个女儿女婿还都算成功人士,更是把工作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加之两个孙女的学习也进入了关键的时刻,不能被耽误。


于是姐妹俩一合计,只有把母亲送到养老院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于是姐妹俩一人出一半的钱,加之母亲的退休工资也不低,找一个条件好的养老院,给母亲最好的照顾,是他们的期待。


老人家在养老院期间,我父母也曾去看望过几次,每次回来他们都会感叹:人老了太没有意思了。能感觉到我的父母对于老人家在养老院的生活抱着担忧。那老人家在养老院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听说去世了。


参加完她的葬礼后,父母再次感叹:如果不是在养老院,老姐姐可能不会去得那么早。我不知道老人家在养老院有什么样的遭遇,但是我知道我的父母对养老院是抗拒的。


有天和母亲聊天时,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她的母亲我的外婆,妈妈充满遗憾的说:“我这辈子对我妈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她最后的时间没有陪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沮丧,眼眶红了,她说:“如果当时咬咬牙,肯定还是能照顾到她的,哪有过不去的坎?只有现在的遗憾。”


我记得那时我快要生产了,而父亲和老公正好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在家,当时只有母亲一个人照顾着在家保胎的我。那时外婆因II型糖尿病导致眼底坏死,双眼几近失明。原来她的三个女儿本来也是轮流照顾,但因外婆失明了,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所以他们也开始找借口不想让外婆到他们家了。


我妈做为老大,自然就把外婆接到了家里,我也看到我的母亲如何仔细地照顾着她的妈妈,每天给她洗脸,帮她上厕所,给她梳头洗澡,把饭碗递到她手上,晚上把她送上床,跟她聊天,事无具细,无限耐心。


当时我也很奇怪,因为之前从妈妈那里听到外婆在年轻时脾气不好,做为大女儿,妈妈被外婆打骂得最多。我妈妈并不是外婆最爱的女儿,但当别的女儿嫌弃瞎眼的母亲时,只有这个大女儿仍坚持着对她的照顾。那时,妈妈告诉我:“无论之前她做错过什么,我也是她女儿,她把我养大了,我也应该给她养老。”


这句话就一直在我心中记着,也更让我坚定自己以后要给我的父母养老的信心。


可是后来因为我生小孩,妈妈没有办法照顾两个人,最终只有把外婆送回她自己的家,虽然请了保姆照顾,但终究没有自己的孩子照顾得好。只过了半年不到,外婆就离世了。谁知,这竟成了母亲心里最大的遗憾。


当父母照顾自己的孩子时总会有足够的爱心与耐心,面对一个不能生活自理的小生命没有怨言。甚至会为了陪伴孩子成长,有的母亲会放弃工作。但是面对同样不能生活自理的一个衰老的生命时,很多人却缺少了足够的耐心与爱心,而且总有太多的借口逃避对他们的陪伴与照顾。


生活不理自理的孩子和老人有区别吗?从本质上来讲,是没有区别的,但照顾他们的心态却是天差地别。这差别来自于哪里?来自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记得几年前曾看到过一个新闻:一个大学教授带着他患了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母亲上课,让母亲坐在教室的后排,方便对她的照顾。这多像我们带着年幼的孩子去上班啊,古话说:“老还小老还小”,老人到了后来就跟小孩子一样,如果我们能用对待小孩的耐心与爱心来照顾老人,在对待老人的养老问题上应该不会有太难的抉择。


中国传统的大家庭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对于养老有着极好的支持,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家庭制度逐渐分裂成一个个的小家庭,特别是七十年代末开始的计划生育政策,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随着长寿人群的增加,形成如今四四二一的家庭结构,处在核心家庭的两个中年人的养老压力非常大,也因此成为如今整个社会面临的养老难题。


我个人觉得,在对待父母养老的问题上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从父母的想法来看,他们不愿意去养老院。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也希望自己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予他们曾给过我的照顾。


当年我放弃远离父母的工作时,就告诉他们:“我不想以后每年只能假期里才能回来看你们,而是希望你们老了的时候,我可以一直在你们身边。”随着他们年龄的增加,每天看着他们也是我的一种幸福,所以我现在每天心里都带着感恩与祈祷。


感恩现在我还可以如小儿女一般,时常给父母撒撒娇,更祈祷他们能给我足够多的时间,让我可以好好的照顾他们,陪伴他们,听他们一遍一遍重复地讲他们的故事。有时也把他们当小孩一样逗逗,看着他们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如果到了工作与照顾老人的时间有冲突的那一天,我一定会选择放弃工作去陪伴父母。当年我的爷爷去世得早,父亲一直遗憾着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孝道,每每说到:“子欲孝而亲不待”时,已年过七旬的父亲眼中仍有无法掩示的失落。


我不想在父母身上的遗憾在我的身上重演。小时候,他们牵着我的手陪我慢慢长大;长大了,我要牵着他们的手,陪着他们慢慢变老。




如今国家也在大力推动“新型社区养老”,开始尝试建立社区日间照料中心,早上可以将老人送到照料中心,下午下班又将老人接回家,就是老人的“托管中心”,解决年轻人白天要上班无法照顾老人的矛盾,又可以满足下班后陪伴老人,让老人不离家的心愿。


将传统的家庭文化与发展的现实相融合,让亲情不被隔离,让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不留遗憾。


当然,我也并不否定养老院的养老方法,国外的养老机构也是经过多年的发展才逐渐成熟,也许到了我们老去的时候,国内养老院的发展已经成熟规范了,养老院也能让老年人的生活不再被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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