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病假期

No.1

突如其来的疫情几乎沦陷了半个中国的新年里我和沈锦城终于睡了几个绵长的觉。很快我们又过得如死水烂泥一样。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直播课枯燥的声音像钟一样来回晃的发育甚乏的脑子嗡嗡直响我是中下被震聋的耗子。

沈锦城用一个把脖子仰断的角度跟我说,至于吗,理科崩盘才好,你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学文了,那人就不吼了。

我眼一闭往他身上横,大年初一的时候那人和我说非他妈要学理,不然就让我滚回家读书,我哭了一下午。他那时候很轻地对那人的背影笑了,然后把纸巾盒扔过来,“多好,他把我们最后一点歉意都冲垮了,现在两不相欠了不是?”我扑到他怀里,他抱我很紧。妈妈说他和我都是矫情,闲得有病。

这他妈的年。

沈锦诚忽然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想在生活中挣扎,那就顺其自然吧,只要相互攥紧对方的手。我抓住他向我伸过手,耳边物理老师叽里呱啦,喋喋不休。

沈锦城笑起来,“去他妈的,爱咋咋地吧。”

No. 2

在寒假补习班里我依然把自己的听写推给右边的女生,虽然我和她并不是朋友。

放学路上我跟沈锦城说起,挺无奈的拨了拨头发:“挺讨厌这种感觉的,好像在讨好她一样,但并不想和她走太近。”

沈锦城拉下他的口罩,扯扯嘴角:“你看见我的同桌没?考的跟我一样,我跟他也不熟。人总是若有若无地对别人示好,以追求这种合群感,呃,归属感。”

“可我俩的听写也挺烂的”他拉拉我的帽子笑得很大声,把可乐罐往垃圾桶里抛,没中,他弯腰黑着脸扔进去,“沈青城,你看我的人生零命中率。”“喂,带上我,我也是。”我把我的可乐罐砸进垃圾桶,“砰”的一声空落落的,我扬起脸拼命对他笑。

最后一班公交车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踹了他一脚,我说:“目标就像末班车,我不管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为我停一步。”

我把手插进他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揉额头上的痘印。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照镜子,长期的住校生活让我觉得自己像摊腐烂的猪大肠。

“你得学会接受你自己,因为没人关心你的好与坏,每个人都忙着自己鸡飞狗跳的生活。”

我对着他说:“我不在乎他们,我只是觉得自己丑陋,所以难过他。”他拍拍我的头,“没事,我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我笑了,“沈锦城,我们都是闹市上害了偏头疼的人。”

他半垂着头,我看见傍晚的霓虹灯闪耀,妖娆尽收他眼底。

No.3

晚上什么也没学,作业也没写。

我倒在床上玩手机从七点到11点。锦很淡漠地看着化学作业,然后把卷子扔进垃圾桶里。

“沈青城,我废了,我想装出痛彻心扉的难过,可是我只有一丁点儿火寮过的恐惧,然后是死一样的平静。”

他很疲倦的笑起来,我抹了抹脸继续刷手机。他坐在地上听歌。《terrible life》

“真他妈该”

“对”

我眼睛很痛,我跳起来抱住他。        “ but I have to life”无限单曲循环啊。

No.4

早上起床的时候,头疼。

锦眯着眼对我说:废人的三大特征,熬夜,厌食,不学习。我苦笑,“得,占全了。”

父亲开车送我们的时候一直在规划未来,我觉得我和锦非常残忍。我扭头看见他阖着眼,窗外皆是大雾。

下车的时候,锦拉拉我的帽子,“残忍的不是我们,是他。反正我是令人失望的人,没有什么人生。”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我没有跟上来,又折回去。“你总要分清别人的希望和自己的。”

化学课依然听不懂。

“我没杀人和放火,生活依然没放过我”

他说:“可是生活又放过了谁呢?”

“可是他们依然过得比我们好。”

“可能是命吧。可是我知道锦从来不信命,他说服不了我连同他自己。”

我想捂着脸,等待时间死去。

第二节下课的时候,他拍拍我的头说“把心思放在长头发上吧,头发长了事情也许就没那么糟糕了。”

我摸着和他一样长的头发说:“那要好久好久”

“多吃菠菜。”

我又瘪了。

'          No.5

我呆滞地看着老师把硝酸前的59改成177。

一个半小时了,我转头看锦,他要死不活地叼根笔,我对他做口型,“操”。

那老头居然又把117改成了15。我煞有介事的在本子上写了一个标准的楷体字“操”。

前面的女生扭过头问我磷酸前配94还是82,我很真诚又很无奈地笑了。

'            No.6

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贫薄的一层。妈妈继续鄙弃我和锦,就像初三那样。

奶奶往白米里倒几勺热水,递给我。锦定地站在旁边,眼底映着少得可怜的薄雪。    “没关系啊”他拉拉我的袖子

“没关系的”我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叭嗒一下掉进碗里,沉了进去。

我知道,我活该。

No.7

”既然挣扎无果,那就独善其身。”

今天没有直播,锦大刺刺地躺在床上,光像游鱼一样在他的脸上潜伏不定。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我接上一句。

“你将这酒醍醐与我同埋,我要戒酒将仇解,做一个忘忧鬼酒醉颜开,生落得身名败,到阴曹我再去放浪形骸。”

他把手伸进光里,灰尘浮动。

“众生其实并不痛苦,众生只是不够甘心罢了。”

“宫娥力士殷勤奉啊,而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

“人生嘛,空欢喜与难平意。”他手腕上的编织品松松的晃动着,我伸出手抓住他。

“沈青城,让我们静静地流逝在时间里,把生活给什么,就接什么;生活拿什么,就给什么吧。”

他捏捏我的手,侧头对我笑。流逝的是时间,不是我们。许多人在阳光下普渡众生,阳光也普度着他们。我想我们也有权利窝在窗帘后上一觉。

我买了很多甜食,好久没吃反而有些反胃。

锦捏甜点的姿势很像是在夹烟。他坐在地上,一脸藏匿在阴影里,我看着他上挑的眼角,想起了我们的初三。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少年清瘦的身上总有很淡的烟味儿。爸妈没有发现,那段时间他们把冷暴力贯彻到底。

那时,我开始大量旷课,然后坐在逼仄的顶楼上,沈景城的烟一点一点燃着,他不怎么吸,只是在口腔里含着,然后再轻轻地吐了空气中,看着白烟消失到再也看不见。

“我觉得看烟燃尽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和生活一样吗?”我看像生锈的铁门顶层有广阔的天台,但被锁住。我胸口闷得发疼,伸手去要烟。

“难分仲伯吧”她笑着拉开我的手,那段时间他总是频繁地笑,落寞得就像火灾过后的荒地。

他颤抖得极细微。顶层弥漫着烟味,新刷的石膏味。我把脸埋到他的肩窝,很疲惫地闭上了脸。

我听见天台上风卷走塑料袋,撞击着栏杆。一大片飞鸟掠过淡淡的云,课铃响了又响。

我在熬过那个夏天之后并没有觉得我们有多脆弱或者是多么不堪一击,尽管所有人都这样说。

就像噩梦惊醒之后,我们大汗淋漓地庆幸只是梦时,心中总有些心悸。毕竟我和他都不是那么健忘的人。

现在的我们拉上窗帘卧在毯子上。我看电子小说,他听帕格尼尼。虽然我们都不会文档里的化学和物理课。我们依然贪生怕死,贪财好色,一身正气得活着。

我觉得这没什么错的。

No.8

“浮薄尘寰,三千世界,人生而为人,贫者震臂追逐一两黄金,权者在梦中扶摇直上,凡人爱美人,懦夫心里也住着盖世英雄。”

我是被鸟叫声吵醒。阳光慷慨。

我突然想起来初三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对我妈说:“我的未来闪闪发光,妈以后你就扬眉吐气地招摇过市。谁都知道你是沈青城的妈妈。”

我至今能想起我那时的神态语气以及大块大块的阳光不要钱似的砸向阳台上晒着的竹席。我妈笑得像小姑娘似的,眼角的粉底堆成一条一条的细纹。

如今想来,仅仅半年而已。不胜悲哀。

No.9

其实我和沈锦程都没有朋友,我们都是孤僻的人。

锦在我的印象里打过最凶的一场架也是在初三。

我回想乏善可陈的16年里,初三的那个夏天影响了我们太多太多。就像车祸似的,再把残肢碎片拼凑整后的我们都不再是我们了。

那天知了要死不活地叫几声,电扇嘎吱嘎吱一圈一圈地磨着。我听见走廊人群里的沸腾。

人最贱的一点就是看热闹。因为我被不少人看过不少次热闹,所以我痛恨看热闹的人。

'  我坐在班上用刀划着桌子,然后我听见锦在外边很大声地骂了一声。然后我腾地冲出了班。看见锦和我们班一个嘴碎的男生打架。

'  最后是不了了之。看热闹的人意犹未尽,锦的嘴巴抹了凝固的血,身上脏的不行。我隔着乱哄哄的人群,只能很憔悴看着他。他满身的戾气还未散尽,然后很艰难很僵硬地对我笑。

浓厚愁杂的悲伤铺天卷地而来。

那一瞬间,我只是觉得我的那个笑起来张牙舞爪的少年老去了,被伤害了。可在广阔的恶意里,我也无能为力。

于是我们又翘了课,那个操蛋班主任写完中考倒计时60天后就跑到洛阳度假去了。我在校园的假山池子里舀勺水擦他衣服上的脚印,然后又到小卖部买了两根五毛的冰棍一根敷他嘴上,一根在我嘴里叼着。

“疼不?”

“废话”

这是我的少年啊,我希望他快乐。可是我们都不快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生骗沈锦城说他考了年级第一,成绩公布后他又对沈锦城说:“丢我们爷们脸呀,才年级11。”结果锦疯了一样扑过去。

可想而知,班里对锦更不待见了。当然我也一直混的很差,以至于我和锦从第一名退下来之后有多少言语,见惯不怪了。

到毕业的时候我和锦再没联系过那所学校的任何一个人,散伙饭也没吃,没有收下任何一个同学的同学录。这件事情上我和锦一样毫不留情。我们为此受到不少的批判。

但我觉得这是我们做过最对的事情,包括那场架,这是这三年的毕业礼物。

No.10

在漫长的假期里我看了大量的电子小说。

我记得锦对我说的话:你是对人事有多么意兴阑珊才会看那么多书。他说这话时我总觉得他有一点心疼。

我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可怜。可怜而不自知是乐观,可怜而自知是无耻。

'            No.11

熬夜成瘾。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和他都怨气很深。

我又贼心不死的看小说。巴拉屏幕的时候想起了一个人,我爸在一次同学聚会后反复提起的一个叔叔。我也只是见过几面。我爸说那个叔叔混的很不好,同学聚会的时候就低头看电子小说。有人敬酒他就喝,人们说笑间他会呆呆的抬起头,隔着烟圈皑皑看着闹成一片的人,他曾经的同学们。

后来爸爸给他介绍了一个杂活,他干了一天就辞职了。

我记得爸爸在饭桌上说过,烂泥扶不上墙。我看着我爸一张一合的嘴忽然觉得很悲凉。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那个叔叔的名字。

隔壁阳台的孩子鬼哭狼嚎,爷爷看视频依然把音量放的很大,静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小区绿化带里面的鸟鸣,按下去的电脑屏幕上空白化学题……

' 这是我的生活。

“我不想折腾这红尘,红尘偏偏折腾我。”

'    我看到一本小说的结局只有零星的一句话――“做错事是有代价的,所以我知道我毕生不幸是意料之中的事。”

'    一晃便一个上午过去了,没有时间匆匆,我只想早点结束。

No.12

雨下的挺盛。

我的头发长了,勉强可以扎一小撮。锦就很温柔地摸摸我毛哄哄的头顶,我觉得他真是好看,我真的好喜欢。

'    整点的钟声跌跌撞撞的飘到四方。耳机里唱着:“对面的风都吹向你,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奇怪,每次下雨天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糟糕。锦躺到床上眯着眼,我问他是不是在听雨,他对我说他在听答案。

'  “那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在等。”

我突然发现这和小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为什么酗酒啊?”

“因为我难过。”

“你为什么难过呀?”

“因为我酗酒。”

我记得锦指这段话对我说,“你看,所有的痛苦都是无解的,但它们带来的是庞大无边的不安。”

至今我深以为然。

'No.13

家里又吵架了,吵得很凶。

我和沈锦城进了卧室锁上了门,装修时房门被偷工减料以至于争吵声不打折扣地传来。

我只能对沈锦城无奈地笑笑。我猜我笑的肯定特别丑,不然他为什么阴沉着脸沉默,然后看着我的膝盖。

我的膝盖上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伤疤小时候,爸怀疑妈出轨,他们撕打起来,疯一样摔碎了所有的东西。我不敢劝架,怕他们连我一块儿打。我跪着求他们,然后玻璃就扎上去了。

我疼得一哆嗦看见锦在楼梯转角。他那时候很瘦弱,小小的站在黑暗里。我忽然害怕起来。比两个丢脸的大人打架还害怕。所以我爬起来,踩着碎玻璃渣走向他。

我扁着嘴就哭出来了,眼泪鼻涕糊一脸,然后他转身就走了黑暗里,只有我这个哭的很丑的傻瓜。

他拿了一瓶二锅头,在黑乎乎的楼梯转角哗了一下倒我腿上。我嗷一嗓子把他吓一跳,他很凶,“闭嘴吧你!”然后很轻柔的用纸把我一塌糊涂的脸擦得更加惨不忍睹。

说实话,我有时候会对自己的家庭感到很无奈,但是我庆幸至少要他陪着我。

No.14

我对于即将要开学这件事情尤为深恶痛,绝索性关了直播玩弄光阴。

英文上消磨时间翻译为kill the time 锦不止一次对我说:kill这个动词用的真他妈精妙。

我坚持了近几天的节食因为开学的噩耗而不了了之,又开始胡吃海塞。

老实说生活就是个死循环,白日的浪子吊儿郎当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在夜里就各怀心思,患得患失。然后继续第二天。显而易见我和锦都是这样。

在劫难逃,索性不逃。

2020的终极目标就是好好活着。

No.15

沈锦城蹲在枯草中央的岩石堆里,他对我说,想抽烟了。

' 风特别大,冷冽而严肃,我剥了几瓣橘子扔进嘴里,甜的乏味。

我看着他乌黑的短发耸动飞扬,我想带他远走高飞。

然后我爸远远的喊:走了,跑这么远干嘛。

这是我爸单位的工地,围了一大块荒地稀稀拉拉的停了几辆施工车,又一阵风,尘土四溢。

锦从石堆里站了起来,遥遥的看了一眼旷野上几颗歪脖子树。

“快点!”我爸又叫起来,他说是带我们放风为了提高学习效率。我听见这话就不耐烦。

“跟我私奔吧!”他笑着,跳下来对我伸出手。他拉着我跑,风灌进我们的卫衣 里。

我爸很嫌恶地瞪蹬我们带泥的鞋底,车里响起了矫揉造作的广播,他问我们晚上去不去吃烧烤。我直截了当地说:去。

果然我爸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他想听见的是什么。我很小时候就学会伪心的说话。锦说:我也去。

于是,我爸说:“我最理解你们学习的压力,想去就去,我希望放松后你们的效率会更高。”锦肉眼可见的嘴角抽搐,然后继续歪着头塞着耳机,耳机并没有放歌。

我爸仍在滔滔不绝。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很多时候,我们沉默以对,更多时候,我们无话可说。

No.17

周末我和锦看了两天的喜剧电影。

在旧梗和无厘头里笑得惊天动地,然后我就开始沉默。大片大片的色斑和起伏的分贝线条在我的眼前飞掠,钉钉上又响起了作业通知。

体重反弹,我每天只吃一顿饭,饿得要死。我继续在饭桌上笑得无忧无虑,插科打诨。

“你们快开学了,开不开心?”

“你们天天在家里永远也不上进,终于开学了,在家看你们就烦死了。”

“给你们说个好消息,你们开学就考试了!是不是很期待,哈哈”

……

我伪装不下去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些本质。于是就是千夫指:

“不缺吃穿,什么都依着你们,哪来那么多事儿?”

“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我们是最称职的家长,我们为你们付出了多少,我们问心无愧!”

……

No.18

周六跟团去户外爬山。

锦一脸不耐烦地把卫衣帽子拉到嘴唇,然后戴着耳机倒在我爸的车上。

六点的时候,天放亮。人群稀稀拉拉的聚集,锦用小指头勾着我的手,很凉,像黎明续续而来的风。

大巴很旧,锦看着大片大片掠过的麦地,房屋,群山,我草草的抄完了英语笔记,耳边是三五成群的说笑声,我们坐在喘息不止的大巴上,忽然有一种悲伤见缝插针,却也无可奈何。

我的手机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歌,像月光里的荒城,然后风卷着表层的细沙哗哗作响流水似的。

“我总觉得夏天快要来了。”锦说

其实春天还没有到呢,但那一瞬间我却仿佛听见了草木在温润夜里生根发芽,潜滋暗长以及成郊西边疯长的油菜田野被忽而掠过的疾风狠狠撞去的声音。

No.19

即开学,我爸说要带我们去别处转转。我妈也去。

出发的时候上尚有些热情,我便在车里插科打浑,颇有一番兴致,城区的灰尘很重加之日光,我关了耳机又开始日行一例的烦躁。

我妈想调后座,一直在嘀咕

“别瞎弄!弄坏了怎么办?

“车债我也还,首付我也出了,我爱怎么弄怎么弄!”

我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锦闭了闭眼。爸开始反唇相讥,顺理成章的吵了起来。只有车里放的音乐有个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喊道:再爱我一回。

分外可笑。

正中午我爸非要带我们去工业园,其实就是免费的荒废的一大片被炙烤的工厂,在日光下要蒸发掉。

“走吧!快走呀!走呀!”

我爸走在日光里,裸露的肌肤呈现鳞状般细小的纹路,他的背因为灼热而微微弓起,想年迈的虾。

“你看看你爸的样子,你们以后要是没出息,就一辈子受他的气吧!”然后我妈撑着伞一路对我和锦控诉着爸的种种不是。

“妈!”我抬头看见她的脸因愤怒和烈日变红,“那要不你们离婚?”

她愣了,然后诧异的看着我,尖声说:“你怎么说话的,啊?”

……

'  路上他们又和好了,有说有笑的仿佛之前只是一个闹剧。

我爸很困,我只能不停的跟他讲话让他提起精神开车。他就又和我提起学习和课业。我开始懊悔我没能像锦一样假寐。

我抹了抹脸,蓝色的高速路牌上距离23公里的字样稍纵即逝,好像我的心情一样,而我只是狭小车厢里一个满脸不高兴的乘客。

而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和锦距家600公里了。

我意识到,我的假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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