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有情

每当心底茫然无绪的时候,我喜欢走到阳台,站在花花草草前,仔细地端详。有的土干了,就给它浇点水,有的没晒到太阳,就给挪一挪位置。阳台角落的小花园,是完全属于我的自由天地。

从小就喜欢花。小时候住在乡下的外公婆家,一到春季,漫山遍野的花儿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那才是春天的味道。田埂边、河岸旁,长得最茂盛的是野蔷薇。一丛一丛,连绵不断的带刺枝条低垂着,上面缀满了粉色的花朵。蔷薇的香味带着一种妖娆的甜味,让人想到那些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少女。我和小伙伴们会采集许多花瓣装在口袋里,还会将大把的花瓣抛向空中,上演“天女散花”的桥段。蔷薇长出的嫩枝,泛着紫红色,轻轻一掰,就可折断,将外面的一层带着刺的皮撕掉,里面的杆子饱含汁水,清甜可口,是我们这群孩子的美食。

田间成片的紫苜蓿也开了。淡雅的紫色连成一片,蜜蜂嗡嗡地在花间劳作。许多黄白二色的蝴蝶翩翩起舞。黄色的通体都是柠檬黄的色调,白色的纯白。我们那里的人将黄蝴蝶叫“祝英台”,白蝴蝶叫“梁山伯”。我那时太小,总是弄混,每次看到这种蝴蝶,往往搞不清哪种是梁山伯,哪种是祝英台,于是统统喊做“梁山伯和祝英台”。长大后,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蝴蝶原来曾经演绎过那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儿时的我们抓了多少“梁山伯和祝英台”啊,装在玻璃瓶里,或者捏着它们,看它们拼命都懂翅膀,将粉扑了我们一脸。想来真是罪过!

后山有一片桃园。桃花是深红色的,像少女脸颊的胭脂,香味浓郁妖娆。桃园是有人承包的,我们小孩子只能远远望着,不敢走近攀折。

最美的还是西边的梨园,面积广阔,梨树都有了年数,长得高大粗壮。梨花开的时节,这里成为一片白色的世界。梨树还未抽芽,密密匝匝的小花朵缀满枝头,像是孩子一张张可爱的笑脸,满是纯真的欢喜。走在梨树园里,肩旁、头顶都是雪一样的白色,有布谷鸟在不远处咕咕地叫着,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梨花的香,是清爽素雅的,闻的时候,只觉醉人,不去刻意嗅的时候,若有若无,人的心都要化掉了。

比起这些果园里被人看管的花树,山上的野花,才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最爱。有一种五寸来高的小草,我们叫它花铃草。它 有几条细长的丝带般的叶子,开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小小的花朵像铃铛的形状,煞是可爱。女孩子会摘下一串将它挂在衣服的扣子上,蹦蹦跳跳的时候,它们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于是又摘一串,反正山上的野花是摘不完的。还有一种蓝色的花,一丛丛盛开,小小的椭圆形叶片簇拥着细密的蓝色花蕊,格外引人注目。这种花往往吸引许多蝴蝶,我们只要守在边上,随手就能抓到几只。

村头的池塘边有一大片打碗花,粉色的的花瓣围成一个小碗的形状。这种花我们小孩子是从不去摘的。因为家里的老人会反复告诫,摘了这种花,吃饭就会摔破碗。摔破碗可不是好玩的,一定会招来一顿打骂。那个时代,寻常人家的瓷碗都是缺了好几个口,都舍不得丢掉。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碗也是很珍贵的。因而我们都铭记老人的叮嘱,绝不去摘打碗花。

我念书的时候搬到了镇上,再也闻不到乡间那种芬芳馥郁的气息了。

成年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喜欢在窗台种点花草。好像只要看到这些花草,我的心门打开,就可以瞬间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住在城市里,养花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我养过春兰、鸢尾、栀子花、山茶花、月季等等,最苦恼的是搞不到合适的土壤。去年我在小区花坛边偷偷挖过土,还跑到池塘边挖塘泥,但是这些土都不好,没有合适的土壤,花草总是怏怏的,没啥精神。就像是人缺乏营养一样,看起来就不健康。

今年逛公园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片松树林,两眼放光——就像发现了宝藏。我一头钻进林子,扒开厚厚的松针,下面黑色的土壤露了出来,蓬松,还带着淡淡的松香味,这真是最好的土!我带着老公和儿子一起帮忙,挖了一大袋。光有松针土还不行,因为松针虽然营养丰富,但是土质轻,花草不容易扎根。有的植株大点的花,会松动摇晃,这是不利于成长的。还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煤渣。可喜的是,这样东西很快也被我得到了。

我们去桃花源游玩的时候,山下有一家本地卖青团的摊子,我发现他们都是烧的蜂窝煤。我老公去买了青团,顺带给我装了一大袋煤渣。我乐颠颠地提着这袋煤渣往车上搬,做青团的大姐还在后面大喊:“这里还有好多,你再来装一些!”我们连声感谢,这一袋已经够了,毕竟我总共才十几盆花。

回到家里,我讲煤渣一点点敲碎,混在松针土里。这样我的营养土就做好了。给所有的花都换了新土,果然涨势喜人!蓝雪花一直开花到十一月,夜来香今年破例开了两季花。各种多肉和仙人掌就不必说了,个头蹭蹭地拔高,我又分了好几个花盆。阳台变得更加拥挤了。

养花其实是一种细致活。土壤、水分、阳光都是很重要的。愿意费那个心思,花草自然长得茂盛。花草随着季节生长、枯萎,然后又发芽,长大。我每天看着它们点点滴滴的变化,感受生命的律动,心变得开阔喜悦。

我愿在花草的有情世界里,永远做一个勤劳的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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