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掩映之下,隐隐露出屋檐的一角。青翠的竹叶被风吹下,打着卷飘飘扬扬落到门口。
门没有关严,可以看到木桌上伏着个人——昭槿在睡觉。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的阴影映在眼睑下。身上穿的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华服锦衣。
沙沙。
门口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刚刚抬起脚,胸口突然被贯穿,倏地瞪大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燕呈取下黑衣人的腰牌瞥了一眼。
“呵。”
燕呈泄愤似的一脚踹在黑衣人身上,扭头进屋就看到趴在桌上睡觉的昭槿。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他抱起。
昭槿被细微的动作吵醒,伴随着慵懒的声线不满地哼哼两声。
“丞相,是不是有人来了。我闻到血腥味了。”
“无妨,已经死了。”
“我想去京城里玩玩,这竹林里无趣的很。”
“好。”
真像个猫儿,燕呈抱着他,心里的嘀咕要冒出来。
昭槿伸手揽住他的腰,头埋在他颈窝处,轻轻的蹭。
十七岁,是他第一次看到燕呈。宫宴上,当时群臣都在喝酒谈笑,讨论一些不咸不淡的小事,你奉承我几句,我回敬你几句的,在昭槿看来,虚伪又无趣。
而燕呈独占宴席的一角,与众人格格不入。他手指蘸了杯里的酒,在桌案的红绸上写写画画,酒顺着他指尖没入红绸……
当时昭槿看着这一幕,心里就止不住的在想,这样细的手指被握在手心里,会不会硌得慌,这样的手用力抓紧的时,青筋会不会根根鼓起……
后来昭槿年岁渐长,拥有了入朝的资格,每天都能看到他身着紫袍立身大殿之上,这个身影在他的左边,他频频侧头,有时会和燕呈视线相撞,昭槿冲他微笑,他却偏过头去,不予理睬。
思绪回笼,十七岁就勾起了他心思的男人正在他面前。昭槿心笑,当初那么冷淡,都不理睬自己,现在却对自己这么好。此一时彼一时啊。
热闹的长安城内。两男子共乘一匹马,两人都穿着白衣,头发束起,面容俊秀,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昭槿窝在燕呈怀里,把玩着他鬓边垂下的一撮头发,缠在手上,又放开,不亦乐乎。眼角瞥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顺手摘下一串,自己先咬一口,又塞给燕呈吃。看他腮帮被山楂鼓起,酸的眉头紧皱的模样,昭槿心里的小人又不安分了。
“丞相,你低下头。”
“嗯?”燕呈顺从的照做,昭槿扯着他胸口的衣襟迫使他靠近自己,“丞相,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你长得还真是勾人心魂呢,嗯?”
“勾到别人我可不在意,勾到殿下的魂就够了。”
昭槿轻笑不答,眼角瞥到路边有捏面人的,周围围了一圈人,很热闹的样子,就也立刻翻身下马,拉着燕呈凑过去看。他费力地把头挤进人群里好奇的观望。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边放了几块彩色的面团,他手指灵活地翻动,捏出一个巴掌大的人形,用一把小竹刀在面人的面部勾勒出五官、再是身体,而后又披上发饰和衣裳,顷刻之间,栩栩如生的面人便脱手而成。昭槿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
燕呈扶着他的肩头,防止他摔倒,调笑道“怎么,没见过?”
“我看到的都是成品,第一次看到捏面人的,确实挺新奇。”
“老伯,两个面人。”燕呈轻轻地说道。
老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捏好了两个身穿红色锦服的面人,昭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对着头顶的阳光眯起眼细细打量。
一双修长的手忽然伸过来拿走了面人,昭槿看着燕呈,“小心点,别给我捏坏了。”
“这东西,我也会。”吃醋一般的语气。
昭槿被逗笑了,他一个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也会做这些坊间市井的小玩意?
“嗯,那有空你也给我捏一个。”
“真的,我会,捏的不太好看而已。”燕呈固执地重复,好像就证明他真的会一样。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昭槿刚要扭头忽然被燕呈拉住。
“别动。”御林军匆匆走过,拥挤的街道让开一条路。昭槿瞥了一眼,“丞相,去酒映楼。”
燕呈不乐意了,把面人从脸前拿开,“怎么?酒映楼里的姑娘,有我好看?”燕呈的脸向前逼近,在两人即将鼻尖相碰时停下,玩味地看着昭槿。昭槿闭上眼,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美色误人,认命地在他脸上轻碰了一下。“别闹,我去做正事,没想着去看姑娘。你一个人就够我消受的了。”
酒楼里,人声鼎沸,穿堂而过的小二急哄哄地端了菜送到客人桌上。
“小二,三楼的雅间还有吗?”
“有的,客官,我这就带您二位上去。”
“记得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二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两人气度不凡,十足的世家公子派头,忙不迭地把掌柜的请了过去。
房间内,昭槿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白玉杯,双腿随意的交叠。燕呈则端坐一旁,慢悠悠地沏了茶,一边品味,一边伸手戳面人。
“我的要求很简单,想必这对掌柜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事成之后,酬劳你定。”
掌柜的腆着笑,身子极力弓着。“公子说笑了,既不是什么大事,怎会漫天要价,小店做的是良心生意。”
昭槿将一块的金锭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事成之后,只多不少。”
掌柜毕恭毕敬地把两人送出酒楼,捏了捏手中的信纸。潜入宫中,就只为送一封信,有钱人家的公子真是会玩儿。
出城的路上,燕呈一言不发,安静的驾着马,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昭槿在他身后小动作不断,一会扯扯他的头发,一会捏捏他的腰,脚也不安分地踢燕呈的靴子。燕呈被他磨的没脾气。“殿下,安静!”
“那你理我一下嘛。”昭槿抱着他的腰不停地晃。
“皇帝他……没想杀殿下,你刚刚……”
昭槿心下了然,原来是担心他冲动之下做错事啊。“放心,我没做什么,就真的只有一封信,吓唬吓唬那老头,不让他再来骚扰我们。”
皇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自昭槿小时候,就对他视而不见,每年例行的宫宴上,从来都只夸奖他喜爱的皇子,面对昭槿,却像是失了声,平时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施舍给他。但他又是一个好皇帝,勤于政务,呕心沥血,大昭国立于五国之首,戎狄不敢来犯,西北边境人民也是安居乐业,这在近百年来都是鲜有的事。
这么勤政爱民的皇帝自然惜才,把丞相奉为坐上之宾,可他的小儿子把他大昭国的丞相拐走了,失去一个治理国家的好手,他对昭槿的不喜爱更是溢于言表。接连几月,皇城内御林军彻夜巡逻,竹林里的黑衣人也是从未间断,只为了寻回丞相,以便继续为他大昭国做事……
“你啊,没有冲动就好,回家了,我给你做鱼吃,满意不?”
“丞相,你怎么会这么多本事啊,怎么办,更舍不得把你让给皇帝了。”
“殿下让过吗?”
“嗯,没让过,遇到你之前没想过让,遇到你之后,舍不得让。哈哈哈。”
竹林里的鸟扑棱棱的飞走,蹬下的落叶落到肩头,被昭槿拂去。
番外
我要当丞相。这是燕呈从小就有的愿望,他想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是现在这种倚仗别人的条件享受的生活。
他仕途顺利,一路高歌猛进,最终坐上这个位置。每日进谏,皇帝都对他大加赞赏。大昭国实力日益强盛,他也不必再劳心劳神的进谏。
宫宴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昭槿,早在元日的烟火会上,燕呈就注意到了他。那天的夜很黑,月亮很暗,烟火绽放的光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在了他身侧的人身上,火光映在昭槿瞳孔中,白皙的脸庞被照得反光,燕呈注视着他。
“国泰安宁,百姓安康了,也是时候从皇帝身上收点利息了,祸害他一个儿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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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尘世,心怀风月诗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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