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

“当当当。。。”豆大的雨珠击打在路人的雨伞上发出了一串急促的声响。

黑暗中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一只手提着微亮的油壶灯,另一只袖口却空荡荡的。他的双脚踩在被雨水搅和得泥泞的路上一路急奔。一不小心又滑到了,他踉跄地提起在风雨中依然微亮的油壶灯,借着微光依稀看到他被雨水打湿黝黑脸上纵横的皱纹,似乎是一位老者还有些秃顶,双眼透露出莫名的着急与恐慌。不等平缓一下疼痛,老人提着油壶灯又继续向远处奔去,路边掉落的一只鞋也顾不及去捡起来。

狂风合着骤雨吹打着黑暗中的一切,路旁的树木被风雨支配也狰狞起来,张牙舞爪。奔跑的老人却没有在乎,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是要去哪儿?

不时出现的闪电告诉老人前方有个建筑。似乎是一个灯塔,但没有发出任何光芒。

在不知多少海里的位置,一艘艘返航的渔船在汹涌的风浪中挣扎着,迫切需要能引领方向的光。

到了灯塔下面,老人熟练地打开进入塔内的门。灯塔内部黑乎乎的,地面全是雨水,他迅速引燃壁灯。光亮开始驱除塔内的黑暗,不大的空间有一种空旷的错觉。一楼只有一张简陋的小木床没有多余的物件,床边原本还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木椅的,不知道为什么被老人砸了。老人重重地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等休息一下就提着油壶灯上了楼。

盘旋的楼道,不知尽头。老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踩跨在不停有雨水滑落的木质的楼梯上,木板不停发出奇怪的吱呀声响,似乎老人每一次迈出的步伐都令木板都不堪重负,随时可能断裂。

老人来到了灯塔顶层,风雨从一个窟窿灌了进来,那里原本有一块玻璃。老人倒腾了一会儿灯塔终于明亮了起来,又做了一些暂时的防护措施后就依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脸上显露出疲惫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风雨慢慢小了下来。

老人望向窗外,隐约可见翻滚的海浪。老人仅有的一只手触摸着湿润的木板握成拳头又松开,神情充满期望,喘息也平缓了许多,老人随即双眼缓缓垂落,似乎陷入了回忆。

。。。。。。。。。。

二十年前

天还没亮,小镇的港口人群熙攘,渔民们陆续登船出发。一位青年男子站在渔船上向岸上的父亲挥手,父亲黝黑的脸上洋溢着骄傲。渔船渐渐远去,父亲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袖管。父亲原本是镇上有名的捕鱼能手,直到一次捕鱼时遇上了鲨鱼群。那次父子二人一如既往的出海捕鱼,他们捕捉到了一条体长有三米多的吞拿鱼,孩子高兴极了,幻想着回到镇上大家夸赞自己的情形。由于太过巨大,父子两人无法捞上船,父亲决定拖着这条鱼航行。不幸的是,在捕鱼时那条吞拿鱼受了伤,血液引来了鲨鱼。孩子不想放弃这个回去之后可以炫耀的猎物,不停的和父亲用鱼枪驱赶着掠食者,但血液引来了更多的鲨鱼。父亲怕越来越多的鲨鱼会导致难以防治的灾难,准备放弃这条吞拿鱼。孩子眼睁睁看鲨鱼不断啃食着自己的猎物就慌了神,自己之前的幻想就要成为泡沫,眼中充满了不甘,让父亲和自己努力将鱼捞上船,结果孩子在心慌意乱之中,船上颠簸脚底一滑,脑袋撞在了船舷上,眼前一黑就掉了下船去。直到醒来之后已经在小镇了,孩子昏迷了三天。父亲遭遇鲨鱼撕咬,由于在海上治疗不及时导致右手坏死,小镇的医生为父亲做了截肢。父亲救上孩子后,割断了牵引吞拿鱼的绳索使其成了鲨鱼的食物。

母亲在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之后父亲便一人将孩子抚养大,也没有再娶。现在父亲少了一条胳膊,让孩子心中一直充满了悔恨。至此孩子变得沉默起来,之后的捕鱼重任就落在了孩子自己的身上。

望着若隐若现的渔船远去。明年就可以换一艘大船了,再雇几个水手。父亲脸上露出了微笑。父亲并不后悔自己当初救孩子时所付出的代价,这位独臂父亲再也无法出海捕鱼。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孩子继承了自己的捕鱼技能,这一次依然如往常一样可以鱼儿满舱。

小海鸥总能离开老海鸥依靠自己生存。

父亲在截肢之后就成了小镇的灯塔看守者,父亲心里默算着这两天孩子应该就要满载而归了。在小镇逛了一圈,购置了煤油又去找到镇长报了账,之后就慢悠悠的走向海港灯塔。

灯塔看守者平常工作比较悠闲,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他偶尔会泛舟前往距离灯塔没多远的一个大礁石上钓鱼,太阳西斜后再泛舟归去。这天同样如此,看守者拎着今天的收获走到了到了灯塔时,忽然看见两个人走了过来。这两人是看守者的朋友,经常来灯塔陪伴他,让他不那么寂寞。

在灯塔里面,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放在桌上的鱼干。一个人聊高兴了非要想喝酒,跑去买了几瓶酒回来。看守者表示晚上自己不能喝酒要保证灯塔正常。另外两人,一个说不碍事只喝一点助兴,另一个人说今晚风平浪静没有意外。两人又继续夸赞他孩子多么出色,又说着他往年的风光。父亲难以招架,内心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最终是放松了警惕。

平常三人也一起喝酒打牌的,只不过喝酒都是在白天。

于是三人开始交杯换盏,气氛越来越高涨。过了许久,桌上和地上酒瓶歪歪扭扭地躺着。父亲醉倒在木床上,两位朋友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灯塔。

先前购置的煤油沉默地蹲在角落。

乌云悄悄汇聚,狂风打起了前哨。一场暴风雨突袭了小镇附近的海域。

一艘船在翻滚的风浪中被无情拍打着,渔船迷失了方向。黑暗中,一位年轻的男子面色惊惧,不停环顾四周,他迫切需要能引领方向的光。不知道他坚持了多久,一个巨浪拍了过来,瘦弱的船身终究是难以抵抗风浪侵袭,在肆虐狂风暴雨中沉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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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缓缓睁开眼,挪了了挪坐久了酸麻的屁股,仅有的左手握了握拳又松开。湿润的双眼盯着明亮的煤油灯,干巴黝黑的脸上淌着泪痕。

风雨停了,天不那么昏暗了。港口人群熙攘,下船的渔民们望向灯塔方向,不断地亲吻着大地。隐约间还能听到海鸥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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