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之“言”
楚阁从黎明成的大帐里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她这一步,算是极为大胆的了。若是赌赢了,那黎明成的心就会站到他们这边,如果输了……
她捏着手里的“狰”雕。如果赌输了,或许还有拼死一搏。
言道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你醒了?”楚阔瞬间就清醒了。
“楚阔你逃走,快逃。”言道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在往两侧拉扯自己。“他们要的是我,有我在就行,你往东面,东南跑。”
楚阔赶快拿了旁边的药丸,撑着言道的后脑勺,给他喂了下去。
“他们不想要谁的命。”
“是,不想要谁的命,但是伊贺图想要北方的天下,而他赵靖就会在这之后要整个天下!”言道紧紧抓住楚阔的手。“楚阔,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我只求你,保全自己,不要贸然做,我该做的事情!”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端着药进来了。他们向楚阔示意,楚阔点了点头,也没管言道倔强的摇头,就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言道,你信我。”
听到这话,言道果真乖了些。
待一碗药下去,言道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霎时充满清凉之感,好像被荡涤了一般,睡意随后涌来,他渐渐支持不住,睡下了。
楚阔轻轻抽出手。“你怎么老是招惹我,还随时撤退呢?跟我打的是散漫战?”说罢,他自己也轻轻笑了。
他走出去,来至伊贺图那里。“你现在跟他说什么,恐怕都会刺激到他,万万别急。”
伊贺图长叹一声,只得点头。
“这些日子他成药罐子了,药当饭吃,人都瘦脱了相。”楚阔低眉说道。
“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伊贺图见状问道。“看你的脸冰山一块,但是好像挺关心他。”
楚阔一愣,随后轻声说道:“从小相伴的关系吧。”
伊贺图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他让楚阔就睡在这里,自己有去处。
“多谢大王,不必了。我和言道睡就是。”楚阔坦然地说道,拿脚便走了。伊贺图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没拦着。
过了一会儿,伊贺图还是出了帐,去往别处。
眼看出兵刺幽在即,他要去和自己的勇士们商议。
长盛宫中已经尽知,此时四皇子赵潜出师不利,生死未卜。
“皇上圣明,臣请皇上先命黎明成为主将,待征战已胜,再寻四皇子不迟。”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孔繁义,这人平时就是个摆设,如今真有了战事,他也不过充当个赵靖的舌头,把话说出来就是。
“四皇子为国披挂,又怎可弃之不顾。明成年少,战场经验未足,实在不堪当此大任。”自从黎明成披挂去了北方,其父黎穹就破例被允许在朝上议事。
“若真是年少无知,朕又怎会放心其领兵。”赵靖沉吟半晌。“大战无父子。朕四皇子的安危,不如我将士安危更重要,叫明成尽力出击,不必有后顾之忧。”
说罢,赵靖又对黎穹说道:“你不必担忧,朕相信明成自有计较。”
黎穹已经流下了一层薄汗。自家儿子的命,是不是注定保不住了。
征刺幽换了最高统帅的事情,一路向北,直往边境而去。那潍州州首得知了消息之后,心内也是一惊,莫非四皇子真有了什么不测?
正所谓话比脚快,赵妤还没到鸱鸮之时,就已风闻此事。
她脑海中闪过那防火的皇家火器。赵姝就是被“自己人”残忍烧死的,如今怎的,难道要放弃生死难测的皇子了吗?
赵妤没敢歇脚,冒着寒冷朝极北之地奔去。
风暴中心的人物此时又睁了眼。
伤口那里已经感觉好些了,只是精神还有些不济。他眨眨眼,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楚阔有没有逃走。
“醒了?可别再吼了,你吼一句,损一分元气。”楚阔淡定地端着杯碗进来,一如在蒙真之时。
“楚阔,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言道皱着眉头说道。
“在你好之前,一步也不走。”楚阔平静地坐下。“言道,招吧,你都怎么折腾来着。”
楚阔这么一问,叫他的伤口又针扎似地疼了一下:“我还这个样子呢,就开始审犯人了?楚大人可还要升堂?”听见言道又开始不正经了,楚阔也放心了些。
“你来之前,怎么拖起来自己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的?”楚阔一边准备药,一边逼问。
“我命好,自有高人相助。”言道说到。
一听“命好”二字,楚阔的手不自主地颤抖了下,水洒出来一些。
“话说回来,我还要问你呢,楚兄。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还叫人捉住,如此大胆?”言道反客为主地问道。
“因为我也有想要保护之人。”楚阔大方地说道。“发现活着也还有些奔头,就来了。”
言道闻言无语,默默地看着楚阔。他把药备好,才坐下来,一边喂给言道一边说:“你有多恨赵靖?”
言道一愣。“我有多恨他?”他想了想,“最恨他勾结外族,假意善待百姓,不过要他们有一天舍身赴死,成他霸业;其次恨他无心无情,不论是谁,随意利用,随便杀戮;最后恨他幽禁子女,冤枉良善。叫我列罪状,应该就这些了,对了,还有给楚阁灌下毒药。”
“关于七门的事情呢?还有给你喂下毒药的事情呢?”楚阔见他说完,问道。
“这些事情算作勾结外族里吧。全怪给他也不对,他鸱鸮也有份。”言道说道。
楚阔轻轻地说:“如果我说鸱鸮并没这么对不起你,你可会惊讶?”
言道侧头:“什么意思?”
楚阔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缓缓告诉你。只是一点,鸱鸮或许没有恶意,你不要对他们这么大敌意可好?”
言道想了想说道:“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是你说的,我就信。况且我又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了,现在只待养好伤,给将士们一个说法。”
楚阔叫言道好好休息,默然出帐。
这人竟然如此信任他。
而且,那时候,言道的筋骨明明还是错位着,他一定做了什么格外离谱的事情,才能成现在这样,楚阔一想,不由得心就抽疼一下。
他坐在马上,拿剑抵着伊贺图的时候,仿佛从天而降,就是那照进寒冰的一道光。
楚阔甩甩头,向前走去。
此时赵妤也被人蒙着脸带到了鸱鸮,见了伊贺图,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我哥他在哪里!你费尽心机把他骗过来,也得逞不了!”赵妤拔出剑对着伊贺图。
“你们兄妹可真是相像,只可惜不同母亲,不然会更像。”伊贺图看着赵妤,她与当日在刺幽二人初次见面时,分毫不差。只是眼神里面多了凌厉之气,活得看似也更恣意了。
“三公主终于能上阵杀敌,是好事情!可喜可贺。”伊贺图冷静地说。“我也开心。”
赵妤举着剑向前走了两步:“少废话,我哥呢!”
“三公主,我带你去吧。你不信他,可以信我。”
楚阔及时出现,替伊贺图解了围。赵妤冷哼一声:“焉知你们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偏生这么巧,楚阔被你逮住,好蒙骗我哥来此处!”说罢,赵妤又冷笑几声道:“炸山毁田的事情你也干的出来,怎么,为颠覆蒙真和大燕,如此下的去本儿吗!”
“见到了他就没事了三公主,我会拼尽全力保他无虞。”楚阔还是那一副冷静的样子。赵妤回想他照顾赵潜的样子,那般尽心,自觉失言,缓缓收了剑,与楚阔一起去了。
楚阔边走边说:“三公主追来,也是意料之中。既然你来了,我就可以安心走了。”
“你还要走?”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自然得走。言道交给公主了。”楚阔回答道。
这边嘱咐完赵妤,楚阔又来找了伊贺图。
“赵妤说的炸山,是怎么回事。”纵使眼前的人再厉害,楚阔总是这一副平静安然的样子。“还请大王与我仔细说说。”
伊贺图大笑:“哈哈,那一带我的确做了些手脚,不过我已经找人看过,山体畸形,撑不了多久,与其等塌,不如我们自己来!”
“大王请别避重就轻。”楚阔说道。“为何现在要炸掉?若是想出来,鸱鸮人不会没办法。”
等了一会儿,楚阔见伊贺图不回话,继续说道:“大王与我不必再瞒了,那里可是有七门的人?赵靖皇帝内心诡计无数,您也早就发现了吧。”
伊贺图冷笑一声,没有否认。楚阔点点头,已经意会,他顺便借了好马好鞍,朝外面而去。这鸱鸮的大营之中,当真无人知道那坎离的解药方子,若不去发源之地找,恐怕就没机会了。
帐外,有人暗中跟上了楚阔。刚刚她听了帐角儿,七门之言尽收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