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喜爱听音乐》

文/尹西林

黄埔俱乐部张主任原是舰队文工团手风琴演奏员。他一跨起手风琴,仿佛瞬间脱胎换骨一样:其雅也哉,其牛也哉。俨然如国王君主,指挥着他的臣民——黑白琴键,飞快地跳跃舞蹈。

开始时,他先拉些语录歌,没过多大会儿,听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提议,来个“洗衣舞吧!”几首抒情曲子拉下来,听众耳瘾骤起。郑工与他悄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张主任连连摇头说:“你害我呀,我可害怕被关压赶来!”我也来了情绪,大喊:“拉首多瑙河之波如何?”老郑高兴地说“还是大有群众基础的嘛!”张主任咬牙发狠道:“众爷们儿捧场,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他稳坐石凳,闭目沉气,双手猛地将琴张开,接着,无数珍珠般的音符,悄悄地、蓄势待发般从音箱里蹦出。

在旗帜漫卷吼声震天的年月里,当现代文明与艺术在大陆横遭亵渎的时候,天地之间万物顿时全都枯黄萎缩了。然而此时,在岭南的琶洲,一个晚风习习的时刻,美丽清新的多瑙河之波漂摇着那里的农场战士,赐他们以神奇的美好与幸福。多瑙河之波如股清流,将内乱混战的硝烟浊尘,荡涤得一干二净。啊!音乐的力量是无比的。手风琴周围的人恍然大悟:人间原本就应该是如此美好!曲终人静,大家听得如醉如痴,毛三儿更是美得口水长流。

保密员小陈长吁了一声,蹲下来仔细瞅着金毛三儿,用食指敲点着毛三儿脑袋叹道:“哥儿几个瞧,这小子狗模人样儿似的,听得还有瘾头,你是人吗?”毛三儿根本不予理睬,还是一副雅士清高的样儿。

它还是耷拉着长舌头,盯着俱乐部主任的手风琴。小陈长叹一声,“那是它家乡调子。古诗说什么:‘乡音不忘’。”众人纠正:“乡音无改鬓毛衰!”小陈突然惊呼,别忘了,人家金毛儿出生在荷兰船上,娘胎里就听惯了老船长弹的西洋曲调儿。嗯,说得是。

不一会儿,张主任改拉练习曲,全是些不成常调的跳跃音符,谁也不懂,大家纷纷自嘲散去。我也匆匆回屋,欲给远方女友写信。床头紧靠窗口,偶尔抬头,见毛三儿非但不走,还使劲儿凑到老张琴前接受熏陶。身边有金毛狗充当知亮,琴师感动不已,抱着硕大的狗头喃喃低语。此情此景让我联想多多,竟把那点书写情书的感觉驱得净光净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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