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
1
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郦敏就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了。今天是端午节,她昨晚就将粽叶、糯米和所需的馅料都准备好了,不到四点就起床开始包粽子。她一向干活麻利,灶上的锅子已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粽子的清香一点点飘了出来,渐渐地越来越浓。
快步从厨房出来,将手里的不锈钢盆放在餐桌上,郦敏走到儿子房门前敲了敲喊道:“达目,六点十分了,该起来了,今天还要给李衡他们几个送粽子呢。”
“吱扭”一声,房门开了,儿子达目走了出来,“刚才就起来了,早,妈!”
“早!先去洗脸吧,我拿几个保鲜袋把粽子盛起来。”郦敏边说边说向厨房走去。
“这么多粽子?怎么还有鸡蛋?”洗了脸出来,达目到餐桌前扒拉着袋子问。
“也没多少,总共就10个,你们四个人吃呢。据说吃了粽子锅里煮的鸡蛋和鹅蛋,夏天不生疮、不头痛,家里没有鹅蛋,我昨天特意去买的,你们每人都要吃一个鸡蛋一个鹅蛋啊。”
“嗯嗯,知道了。”达目点头应道。
“对了,李衡刚来咱们学校借读没几天,你俩一个班,可一定要把人照顾好啊。”
“哎呀,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又不是第一次了,爸送进来的哪个关系我不是照顾得妥妥的?我是绝对不会给我爸拖后腿的。”
“行了,别贫了,”郦敏将袋口系紧,催促道:“赶紧走吧,别误了饭点,他们三个都等着呢。”
送儿子出门后,郦敏回了厨房,剥了两个粽子还有鹅蛋放在盘里,又冲了两杯牛奶,一起端到餐桌上,刚要张口喊人,这才想起只有自己一人吃饭。
老公近些日子也不知忙些什么,经常半夜才回家,有时干脆就在单位里睡。之前他在乡镇任职五六年,郦敏已习惯了他的早出晚归。昨晚他又没回家,特意为他包的他喜欢吃的肉粽也没能派上用场。
拿过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可一想他昨晚肯定睡得很晚,就又将手机放回到餐桌上,说不准中午就能回来。这些天忙着听新教师汇报课,还要准备下个周的市级公开课,忙得有些昏头,也没顾得上问老公的事,说起来可对不起老公授予的“贤内助”称号。
将杯里的牛奶喝了,郦敏正欲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盘,一旁的手机就“嗡嗡嗡”震动起来,拿过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李衡妈妈”,连忙点击了通话。
“郦老师,你好!刚刚李衡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包的粽子太好吃了,你那么忙还常费心给他们改善生活,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声感谢了!”电话那边传来李衡妈妈特感激的声音。
“哎呀嫂子,你太见外了,这有什么,就是动动手的事,我自己不也得吃饭吗?孩子在外面上学,过节时更容易想家,换换口味心情会好很多,也亏了孩子们不嫌弃。”郦敏呵呵地笑着说,对自己的手艺她还是很自信的。
“郦老师,有点事我还得麻烦你,李衡刚到那边,各方面都有些不太习惯,还得你费心跟班主任还有任课老师尤其是数学和英语老师多沟通一下,请他们多多费心关注。”李衡妈妈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
“没问题,李衡刚来学校那天我就跟班主任和各任课老师打过招呼,说他是我外甥,他们肯定会多注意他的,嫂子你放心,待会儿去学校我再去找找班主任杨老师。”
“有你盯着我肯定放心的,对了,郦老师,有机会你跟陆局长来青市一定要来家里玩,上次送李衡去你们那边借读,承蒙陆局盛情款待,我们家老李跟你家陆局很谈得来,说他工作能力很强呢。”
“有机会一定上门叨扰,还要烦请李主任多指点我们家知迁。”这可是郦敏最关心的事情了,她要记得提醒一下知迁,等下次去青市开会时一定要去李家拜访一下,以后想往青市发展少不了那位市委办公室主任的提携的。
这几年丈夫不少官场上的朋友的孩子或考入或借读进入自己的学校,郦敏秉承了一个都不能落下的原则,无论从生活还是学业都予以全方位的关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为丈夫的持续发展奠基铺石。
知迁一直说她是他的福星,自己之所以能从乡镇调到市里,郦敏功不可没,因为她辅导的市组织部长的儿子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获得特等奖,在通过北大自主招生的过程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收了手机,郦敏将杯盘端进厨房洗净擦干,又麻利地收拾完厨房,摸了下粽子基本已凉透,就用保鲜袋盛了六个粽子还有俩鹅蛋放进包里,剩下的打包放入冰箱,就换了衣服拎了包出门去学校。
2
到学校时刚下早读课,郦敏放了车子就径直去了数学组,在门口正巧遇上刚下课的杨老师。
“杨老师,刚下课啊?”郦敏笑吟吟地打着招呼,从包里拿出保鲜袋递给杨老师,“一定还没吃早饭吧?今天端午,我早上包了粽子,带了几个给你,正好吃了垫垫肚子。”
“哎呀,咋给我这么多?我拿两个就行。”杨老师说着接了袋子就要打开。
“我家里煮了一大锅,这是特意给你的,”郦敏忙按住她的手,“你帮我那么多忙,几个粽子算什么?除非是你嫌弃。”
“哪能嫌弃?求之不得啊!你这日子一贯过得讲究,不像我过得粗拉,以前端午节至多出去买几个粽子应个景,这些天咱们一直在补课,我老公又出差了,我都忘了今天是端午。”杨老师将袋子收好,一脸的感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中午带回去讨好下我家儿子。”
“里面还有两个鹅蛋,你跟儿子一人吃一个,据说吃了跟粽子一起煮的鹅蛋,整个夏天不生疮不头痛。好了,你快去吃点东西吧,我二三节有课,课还剩了点儿尾巴没备完,先走了哈。”郦敏冲杨老师摆了摆手,刚转身走了几步,立刻又转了回来,“瞧我这破脑子,我来主要是要拜托你多费心下李衡的事,他妈早上又给我打电话,说他初来乍到有很多的不习惯,你看啥时候有时间找他谈谈,顺便给他点拨下数学,他的数学基础太差了。”
“这有啥费心的,咱当老师的应该做的。他从青市到咱这县城来借读,不适应很正常,你放心,我今天就抽空找他谈谈。”
“那我就先谢过了,以后请你吃饭啊!”
看着郦敏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杨老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办公室,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打开。
“杨老师,是郦老师给你的粽子吧?她又有关系进你们班了?”邻桌的小赵老师凑过来问。
“嗯嗯,她有个关系半月前刚到我们班来借读,说是她外甥,让我给多关照一下。”杨老师边说边剥了个粽子咬了一口,将袋子冲小赵方向推了推,“来一个吧,郦老师的手艺是没得说的。”
“不了,谢谢,我吃过了,我妈也包了粽子。”小赵婉言谢绝,想了想又道:“话说郦老师在我们学校上学的亲戚似乎不少,不是外甥就是侄子。”
“哪是什么亲戚?人家小郦那是夫人外交,给她家陆领导铺路子呢,这些年从陆老师到陆主任,又从陆副镇长到陆镇长,再到陆书记、陆局长,哪一步里少了郦老师的支持与辅助?”同屋的张老师插了一嘴,没进城前,他曾跟郦敏夫妇同在五中待过四五年。
“当年小郦有个关系很不一般的大学同学跟她一块儿分配到五中,不过那人比较佛系,只想当个教书匠,最后小郦选择了上进心强、有事业心、时任校团委书记的小陆。后来市政府所属事业单位面向教育系统公开选调工作人员,小郦就鼓励小陆通过了考试进了信访局,很快被提升为办公室副主任,再后来又支持他下乡镇,全心全力支持他工作,若是换了你们有几人能做得到?”张老师颇为感慨。
“我真佩服郦老师,整天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家里学校连轴转,要是搁我……”小赵自行脑补了一下,猛地摇了摇头。
从数学组出来回了英语组,郦敏先拐去高二备课组找吴老师,拜托她多关注一下李衡的事。她跟吴老师同年分配到五中,是十几年的老同事了,而且她现在还教着吴老师的女儿,所以两人关系很好,彼此间有什么事打声招呼就行。
“咱俩谁跟谁?你就尽管放一百个心啦。”送她出门时,吴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豪爽地说。
“我不过是转达一下李衡的妈妈迫切心情罢了。”郦敏还是很相信吴老师的,再说了,这英语她也可以亲自下场指导的。
回到办公室时,大家不知为了什么事情正讨论得热烈。郦敏坐下后只听了几耳朵就惊呼出声,连声问道:“高伟市长被留置了?啥时候的事儿?消息确凿吗?”
“千真万确,昨晚被纪检委留置的。怎么,你家陆局长回家没跟你说?他们的消息比较灵通,应该都知道的。哎,对了,高伟不还是他的高中老师吗?”
“ 高一时曾教了他一年,她因为什么被留置?我家那位昨晚根本就没回家,哪里有机会跟我说?”
“听说是因为贪污受贿,被那谁谁给咬出来的。”
想起自己还没备完的课,郦敏赶紧退出讨论开始备课。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的情绪太高涨,一向备课效率很高的她今天却总走神,心里还莫名有些发慌。
放下手里的笔,她拿过手机给自家老公发了条微信:“中午回家吃饭不?”然后就盯着手机等回复。七八分钟后,手机方才传出“叮”地一声,对话框里蹦出一个字:“回”。
郦敏的心里这才安定了许多,努力屏蔽着众人的干扰,重新拿起笔迅速写了起来。
3
小城另一边,某局长办公室,收到妻子的微信时,陆知迁正在移动屏风后的折叠床上迷糊着。
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勉强合上眼睛,一直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手机刚一震动,他就蓦然睁开了眼,快速从枕头下面摸出来打开,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他先是没有理会,过了片刻才拿起手机回了个信息,然后继续闭了眼睛酝酿睡意,谁知越酝酿越清醒,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驶过,心情也感到越来越沉重。
最近半月以来,陆知迁隐约地感到,自己似在慢慢地陷入困境难以脱身,一场难以预料的危机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尤其是在确认了自己老师昨天已被留置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从老师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四五年前,陆知迁在兆河镇任职期间,因工作关系认识了庙前村的书记赵霞。赵霞为人精明,泼辣能干,每次都能及时出色地完成镇里下达的各项任务。从赵霞身上,陆知迁似乎看到了郦敏的影子,也自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与关注。后来接触多了,又得知赵霞竟然是市信访局杨局的远房表妹。他可没忘记当年在信访局是杨局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也让两人的关系无形间亲近了许多。时间久了,这份关系渐渐地变了味道,除去工作外还多了些暧昧的成分,再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不管是应该的还是不应该的。
庙前村紧邻河道,陆知迁找了水利、土地等相关部门,以河道清淤的名义帮赵霞老公办了采砂证,并与村里签了几年的合同。于是采沙得以合法化,一年下来收入颇丰,赵霞挣得盆满钵满,自然也没忘了回报陆知迁。
两年后,陆知迁调任其他乡镇,对赵霞不满已久的人开始匿名举报陆知迁利用职权之便给赵霞办理采砂证,与村里签订假合同,两人关系暧昧,赵霞为陆知迁育有一女,却因缺乏具体的事实证据而被不予置理。
之后几年,那人又匿名举报了几次,都因同样原因而不予置理。直到去年换届选举,赵霞落选而那人获选,又经多次深入调查,那人这次直接实名举报。
陆知迁为此已两次去纪委做过情况说明,只感觉被问及的问题一次比一次更让他心惊。
这几天他一直在调动各种关系进行斡旋和补救,两年前借助郦敏一学生家长的关系,他与省里一领导关系密切。前天他已让自己的发小林峰悄悄去省城拜访那位领导并请他帮忙,林峰至今未回,也没信息,让他极为不安,心里就像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这几天他总是尽可能地晚回家甚至不回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妻子说起这事,多么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当时怎么就昏了头了呢?
在接到妻子的信息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说有事回不了,可又一想不可控的明天,还是决定回去,也不知道明年的端午还能否跟妻儿一起过。
正两眼盯着天花板发呆,耳畔突然响起微信视频聊天的邀请铃声,陆知迁一个激灵,连忙捞起手机,一看正是林峰发来了语音邀请,遂点了接受,“老陆,我去了趟省城,给你捎了点礼物,现在云峰茶楼,你现在方便过来取不?”
“方便方便,我洗把脸马上就过去,等我!”陆知迁迅速起身,洗脸,刷牙,顾不得收起屏风和床,抓了桌上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4
中午下班回家时,郦敏拐进小区附近的那家超市,丈夫最喜欢吃它家的卤味了,中午就可以让他一饱口福了。她还买了不少的猪肉和馄饨皮,打算晚上包馄饨,爷俩都好这一口,她最喜欢看丈夫、儿子大快朵颐的样子了,心里总感觉特满足特幸福。她得多包一些,晚上儿子不回家吃,她得送学校去,要四人份呢。
等郦敏做好饭在餐桌上摆好,儿子也回了,却始终不见丈夫的人影。
“妈,我爸中午不回来吃饭?”儿子在餐桌前坐下问,“今天端午节,机关单位不是都放假嘛?”
“喔,我上午发微信,他说要回来的,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你自己先吃,吃完后抓紧时间休息,我再打个电话问问。”郦敏说着就拨打了丈夫的电话。
“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突然有点事回不去了,我跟林峰一起。”不知是不是自己感觉有误,丈夫的情绪似乎颇有点低落。上午那股莫名的心慌又涌了上来,不会有什么事吧?那又会是什么事呢?呸呸呸,别乌鸦嘴,怎么可能有事呢?郦敏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她家陆知迁可一直都稳当着呢。
“爸又不回来了吧?”正埋头吃饭的儿子抬眼看过来,“妈,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有些难看啊?”
“没事没事!”郦敏矢口否认,“早上起的早,上午又上了两节课,大概是有些累了,赶紧吃饭吧。”
怕儿子多想,郦敏努力压抑着心中不安,机械地往嘴里填着食物,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食不知味。
吃完饭刚把儿子赶了去午睡,陆知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敏敏,你下午能不能请假?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冲儿子的卧室看了一眼,郦敏压低声音说:“我下午没课,马上就给主任发信息请假。要商量什么事啊?”
“电话里不方便,回家再说,我用不了一小时左就回去了。”不等郦敏再说什么,陆知迁已挂了电话。
给主任发信息请了假,郦敏一时间如坐针毡,心里的焦虑如野草般疯长,她强烈地预感到有些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妈,妈!”儿子的喊声将她从不安和恍惚中拉出来,“你没睡啊,我去学校了。”
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是一点二十,她已呆坐了半个多小时,“嗯嗯,路上注意安全。”
又过了十几分钟,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郦敏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门开了,陆知迁一脸颓然进了家门。
“回来了?吃饭了没?”郦敏快步迎上去,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陆知迁的面前。
“嗯,吃过了。”陆知迁低声答道,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沙发前,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发出一声长叹。
“出什么事了?”挨着在沙发上丈夫坐下,郦敏终于不住问出声来。
“唉!”又是一声长叹,陆知迁用双手遮住整张脸,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虽然心急如焚,郦敏还是轻拍着丈夫的后背柔声地安慰。
“没办法的,解决不了的,这回我是真的要完了!”陆知迁面如死灰,不住地摇头。
“你去找张老啊,他在省城关系那么多,一定能帮到你的。还有李衡他爸爸,我这就给他爱人打电话。”郦敏急急地说着,起身去拿手机。
“别打了,我已经都找过了,没用的。”陆知迁伸手拽住了她,语气里尽是绝望。一个小时前林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张老说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自首……”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不能解决?”郦敏伸手用力将丈夫的双手从脸上拿开。
深知一切都难再隐瞒,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陆知迁索性心一横,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陈述了一遍。
“什么!”郦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子剧烈地颤栗着,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对不起……”陆知迁快速看了妻子一眼,旋即又垂下了眼帘,小声地嗫嚅道。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儿子没有?他从小到大一直那么地崇拜你,以你为荣,为你自豪,现在你让他情何以堪!”郦敏霍地站起身来,愤怒地低吼着。
“这些年我费尽心思为你搭关系铺路子,低三下四向人陪笑脸,累死累活给人伺候孩子,可你呢,你忙着与别的女人搞暧昧,甚至还有孩子……”
“那孩子不是我的,你相信我……”陆知迁急忙辩解。
“我相信你,我是一直相信你,才会让你把我放在脚底下肆意践踏!”郦敏泪流满面,痛苦地嘶吼,“你让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
郦敏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她就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小丑,所有的追求与努力都成了变成绚丽的泡沫。
陆知迁一下子跪在郦敏的面前,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对不起,敏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郦敏使劲挣开双腿,一言不发进了卧室,将门重重带上,留下陆知迁一人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
晚上的馄饨自然没有吃成,郦敏将馄饨皮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5
第二天上午,陆知迁打车去了纪委,离家前在书桌上留下一个档案袋,里面有一份他已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暑假后新学期开学,郦敏现身于青市一家实验高中。这家学校一年前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暑假前再次诚心相邀,承诺提供住房,并帮助办理调离手续,郦敏求之不得,欣然接受,迅速走完各种程序,连带着儿子的转学手续一同办妥,母子二人开学前就一起搬去了青市。
至于那份离婚协议,郦敏并未签字,而是将其放在了抽屉的最底下。陆知迁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夫妻多年,她终还是不忍落井下石,只能一切顺其自然,先陪着儿子走出阴霾。
只是有好多次,午夜时分,她会突然从梦中醒来,枕边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