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尚在花季,营建的外国公馆便已落成。诸国使者即将来燕京商榷互通贸易事宜。燕京城内,除燕大娘子的婚娶事宜,便是诸国使者来京的话题。
尽管舒哥凌百般保密,遣亲信护送三弟舒哥涛回京,可舒哥涛自中州归来的消息仍旧传来,虽只有少数人知晓,西凉王府的燕清,牧王府慕容腾,慕容泽等。
慕容泽的消息得自慕容腾,慕容泽骂句“老狐狸”,指示杀手拦截舒哥涛,决不允许该死之人出现在京城毁掉嫡孙慕容垂与燕清的好事。
燕清已遣西凉暗尉暗中保护,暗中,西凉暗尉一路与三波意图抹杀舒哥涛的杀手较量过,军旅出身的舒哥涛隐隐嗅到一股血气,鉴于一路无事,更无发现任何异常,只是一路加紧赶路。
西凉暗尉损伤半数,最后一波杀手狠辣老练,与暗尉一般出自百战悍卒。
暗尉配有精钢袖箭,善于刺杀,更善死战硬战。
舒哥涛临近京城,暗杀的手段已无法再用。
慕容泽愤怒地摔碎茶杯,慕容腾哈哈大笑,手中玉杯已化为齑粉。
陛下,燕清,慕容泽,慕容垂的暗探未探出第三波杀手的来历,纷纷将目光扫向京中所有可能刺杀舒哥涛的勋贵们。
舒哥涛回京,吩咐管家安置爷孙俩,马不停蹄地奔向舒哥内宅。
舒哥府大厅,众人都在等待舒哥涛的到来。燕清陪着老夫人,目光不时望向厅外,侯府亲卫成两排排开,整整三百人,身材挺拔如松,每个亲卫手中都握着硬木棍棒,神情如万年不变的石雕,威风凛凛,又毫无情感。
舒哥涛归来应是欢喜,可违逆陛下尊旨,鲁莽中伏,折损千余悍儿军,又不得不罚。燕清对此阵仗见怪不怪,将门无情,家法严苛。
常听官员夫人使奴仆棒杀婢女妾室,可与将门的森严冷酷相比不值一提。
老夫人疼爱涛哥,必会设法求情免此一劫。燕清不如何担心涛哥。
“爹,娘,大姐,二哥,二姐,清儿,我归来啦。”
老夫人遥遥听见舒哥涛的声音,燕清扶着老夫人迎接舒哥涛。舒哥瀚为舒哥涛冒失,陷舒哥府于为难,一副执行家法的架势。女眷未出迎,舒哥墨涵碍于父亲在场,定在原地不敢稍动。
舒哥涛下落不明时舒哥府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舒哥涛平安归来,便要执行家法。
舒哥涛见老夫人和燕清出迎,宠溺地扑到老夫人,又亲热地拉燕清的手,“清妹,两年不见,你清瘦了许多。”
燕清推了推舒哥涛,扶着老夫人,“恭喜涛哥平安归来,我该回西凉王府。义母,涛哥,我改日再来见你。”
“清妹,清妹!”
“娘,清妹怎么见我就走?”
老夫人摇头,“你负气出走参军,都不跟清儿打招呼。她听说你生死未卜,遣人暗中护你周全。不然你如何不伤分毫的回家来?”
清儿又未嫁入舒哥府,等你回来是看在往日情分,如今你归来,面临侯府家法惩处,她哪里有留下的理由?
“清妹生我气呢?改日我亲自负荆请罪去。走,娘。爹还好吧?家里都好吧?”
舒哥涛挽着老夫人的手走向大厅。
老夫人嘘寒问暖的,又心疼儿子瘦了,路上肯定受苦了。
“逆子!还知道回来!”
两人刚跨入正厅,舒哥瀚厉声喝道。
舒哥涛当即跪下,在外是英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在父亲面前,如兔面对山虎。
“因你的事,为父赴皇城面见陛下,暂免舒哥府大难。”
“孩儿知罪。”舒哥涛额头抵地,双掌按在地上。
舒哥墨涵站出来,拱手恳求,“父亲,看在三弟建功心切的份上,您就原谅三弟一次吧。”
女眷亦跪下求情。
“即使陛下饶你,家法也难饶。给我带出去,打三十大板!”
手持棍棒的退伍兵卒迈步入内。
老夫人忙挡下,求情道:“老爷,涛儿刚来,伤未养好,此时执行家法,怕他叫你打死。”
舒哥瀚也是气糊涂了,望了望舒哥涛清瘦的模样,挥挥手,“罢了,记下这顿,来日随为父往陛下处请罪。”
老夫人忙道:“快谢你父亲。”
舒哥涛拜谢过,起身随丫鬟回寝室修养。
舒哥府上下都松口气,谈论三公子归来的兴奋劲刚过,又为三公子与燕清的婚事忧心。
豪门大户总有事需要烦扰,好像一日不烦扰就与豪门身份不符似的。
庄郦婉出身江南首富嫡长女,三弟的婚事轮不到她插嘴,自觉地守着老夫人一言不发。
“墨涵,明日你便回去履职。”舒哥瀚吩咐一句,咳嗽一声,由老仆扶着离开。
“传令下去,阖府上下不得在三公子面前提京里的事。否则杖杀!”老夫人传下严命道。
阖府上下应声是,敛息无声。
此节算是翻过,舒哥涛回京,接下来要考虑迎娶燕清过门的事。因为舒哥涛负气出走,婚期生生耽误两年,如今慕容雪积极为燕清择选婚配,便因舒哥府处置不周。若提早完婚,哪里又慕容雪什么事。
目下去陛下那里求一道御旨便可,可陛下会遂舒哥侯府的心意么?事先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打算赐婚舒哥涛与昭阳公主,因得知舒哥涛之事而暂罢。
难道舒哥侯府要面临昭阳公主强插一脚?那迎娶燕清又增添七分困难。
西凉王府先夫人与我定下的娃娃亲…
老夫人与燕清夜谈过,燕清对涛哥有感情,可似乎淡到当涛哥跟普通兄弟,提到舒哥侯府迎娶燕清,燕清的欢喜温顺便冷淡几分。
如今燕清救回舒哥涛,只怕还了舒哥侯府的养育恩情,便要与舒哥侯府关系寡淡了。
都怪涛哥鲁莽!
老夫人忧心忡忡,要挽救与燕清的婚事,必须得到西凉王和燕清本人的同意。可老爷子与燕贺山生出间隙,且生性倔犟,宁肯死也不让人小瞧。鹿鸣山庄西凉王燕贺山一句“待舒哥侯府封王再迎娶燕清不迟”,老爷子阴冷地回温泉山庄,老夫人趁着燕清心急涛哥之际撮合一番,可燕清对两家的婚事并不上心。
既然老爷子拉不下脸来,也只有我老婆子亲自登门拜访了。
“来人,准备礼金,明日前往鹿鸣山庄拜府!”
“是!老夫人。”
…
舒哥涛回府的消息传开,不知侯府如何应付慕容家的插足?
燕清坐在马车上,李老三驾着马车平稳地赶路。李老三话不多,办事稳重。可无论如何,燕清都怀疑李老三是陛下故意派来监视燕清和西凉王府的暗探。父王的暗尉恐怕早已监视李老三的一举一动,燕清并不担心。
车帘外,皇宫殿宇永远金光闪闪,燕京长街人声鼎沸,长街两排酒楼、教坊、宅门与往日并无不同。新落成的外国公馆燕清并未看过,此时心血来潮,吩咐李老三驱车前往。
东雍坊
昔日穷困安静的外国公馆门庭宽阔,两头高大威武的石狮守在门前,公馆占地数亩,富丽堂皇的程度仅亚于皇宫。
迎门便是群狮共舞的石屏,绕过它,内有曲径通幽的竹林,鳞次栉比的屋宇,凉亭,红桥,假山,水车相映成趣。偶有几只红狐在假山浅水处嬉戏,见有人来,又半躲着探头探脑的张望。
燕清逛了逛,原来推倒了穷困的陋巷,可以重新建筑如此恢宏的殿宇阁楼。
公馆管事周雍向燕清介绍馆内风景,一言一行谨守规矩,即显热情又不令人觉得刻意巴结,尺度把握极佳。燕清心情转好,暗道大燕选人方面犹有一套。
咱以后选人当事也要学习大燕任官的一套。
该回去面对一些事了,燕清走出外国公馆,深吐口气,乘上马车,未吩咐一句,李老三已驱车前往西凉王府。
诧异的是,慕容雪候在王府门前,似早已等待多时。
燕清跳下马车,走向慕容雪,乖乖施个万福。
慕容雪道:“清儿,姨娘安排你与垂儿郊游踏青,你屡屡借故推脱。今个姨娘堵在这里,你不给姨娘个交代,就休想踏进府门一步!”
“姨娘,涛哥刚刚归来,有事回府说。在府门前,多为难,不要外人笑话咱西凉王府。”
“垂儿说你高义有识,姨娘深以为然。今儿咱西凉王府与舒哥侯府之间的恩情已了,先夫人与舒哥府老夫人定的娃娃亲,姨母不同意。垂儿是姨母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姨母最熟悉不过。总之一句话,姨母满意垂儿,清儿,你要嫁非嫁垂儿不可。其他人,姨母瞧不上!”
“姨母,你不要胡搅蛮缠!”燕清温柔谦让,就为避开与姨母针锋相对。可姨母得寸进尺,燕清已不愿委屈求全,如带刺的玫瑰顶撞道。
慕容雪登时嘴角抽搐,好歹是姨娘,是清儿弟妹们的娘,何况在府前,竟敢出言顶撞。
慕容雪瞥眼朝府门前观望的行人,顿时僵住,扶着额头,身子软绵绵的向前倒去。
“姨娘!”燕清没料到姨娘会气晕,忙上前扶,背上往府内女眷所在赶去。
“快请俊生来,快!”燕清吩咐一句,老妈子跟随慕容雪多年,不敢赌主人假晕还是真的着急气晕的,遣奴婢出府请俊生来替主人医治。
直到燕清将姨娘安放床上,姨娘始终未醒。燕秋蝉燕鸿鸣急的团团转,燕鸿鸣气长姐不该拒绝堂兄的邀约,燕秋蝉跪在床前紧握母亲的手,频频回头,急道:“郎中怎么还不来?”
燕清看着昏迷的姨娘最为尴尬,柔柔软软地撒娇道:“姨娘,您醒醒,不就是邀约吗?我近日闷得慌,出门赴约踏青赏花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醒来,我…”
姨娘睁开眼,嘴角微翘,又悔自己心急了,该燕清低声下气地赔了不是,心里顺坦了,彻底治服燕清再假意醒转才是。
“清儿,”慕容雪假装虚弱地唤她,燕秋蝉让在一旁。燕清靠近跪下,低眉顺眼地温柔道:“姨娘,垂哥挺好的,是我心性不定,怕做不好媳妇。姨娘,您就别逼我了。”
肯服软就行,我慕容雪就没治不了的人。
慕容雪遗憾地叹口气,“垂儿那里姨娘已经答应了他,清儿,姨娘为你好,不该替你做主的。最近府里忙,姨娘考虑不周了。”
“姨娘,我问你。涛哥刚回来,如果他听见我与他人踏青赏花,依他的脾性…”
燕鸿鸣急道:“难不成他要像上次那样打人?”
燕秋蝉皱眉,思索道:“长姐不要担心。娘,咱西凉王府得与舒哥侯府断了婚约才是。”
“是是是,正是!娘,您请父王携带婚约前去舒哥侯府,两家做不成亲家的,此事越快越好。”燕鸿鸣连连附和道。
燕清感动弟妹们的真心,穆然发现自己的婚事自己竟插不上嘴。
慕容雪正思考如何悔婚,此时王府下人来报:“舒哥侯府准备礼金,侯府老夫人打算前往鹿鸣山庄拜府商谈与长小姐的婚事。”
“什么?他侯府三子刚回京,他侯府就迫不及待地要迎娶清儿过门?该死的,问没问过我慕容雪同不同意!”慕容雪气的脸都青了,她好说歹说撮合燕清与垂儿,此时舒哥侯府强插一脚,轮到谁谁不生气。
“娘,咱不让他舒哥侯府!长姐为舒哥府三子回京出力不少,不欠他侯府的。谁敢动我长姐的主意,我跟他拼了!”燕鸿鸣为堂兄慕容垂也是够忠心的。
慕容雪蹙眉思索,挥退下人,燕清扶着她起来。
燕鸿鸣知道母亲考虑问题时不许他人打断。闭上嘴不敢弄出什么动静。
“咱家有门有脸的,不与别家死缠烂打求婚的一般见识。放出风去,咱西凉王府嫡长女携弟妹明日前往郊外清凉亭踏青赏花。”
“是,主人。”老妈子忙下去安排。
慕容雪转向燕清,期盼地道:“清儿,你给个准信。你可看上垂儿?”
“垂哥挺好的,明日我设法问问他对我什么个心思。”燕清看着慕容雪的眼睛说。
“他能对你有什么心思,不都那种心思。”慕容雪取笑她,惹得燕清羞得脸瞬间潮红。
“好了,遣人送信给垂儿,明日清凉亭之约不许怠慢了咱清儿。”
老妈子应声出门,脚步快了三分,面上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