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休假回来恢复工作的第一天,下班前十分钟,把阿美叫到了办公室,笑意盈盈地问了她对于最新期刊主题的想法。
阿美看到夏天对于自己并无愠色的时候,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很专业地同夏天讨论了杂志本期的主题,因为这是阿美主导策划的一期,倒是有她独到的见解。
夏天用手指轻轻地击打着桌面,认真地看着阿美,时不时地微笑点头。
夏天安静地听阿美说完,笑道:“嗯。你的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阿美:“夏主编,你找我过来,不是为了跟我探讨想法的吧。”
夏天挑眉,戏谑道:“诶,有自知之明。”夏天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道阿美面前,说道:“我想告诉你,跟你一样能思考有才华的人,在我们杂志社一抓一大把,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阿美自嘲地一笑,说:“夏主编教训的是。”
夏天冷下了语气:“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杂志社已经不需要你了,主动辞职吧。”
阿美一惊,瞪大了眼睛,突然激动地提高了语调:“夏天你没有资格解雇我!”
“继续说。”
“我跟童主编同时期进杂志社,跟着她经历了所有的困难挫折。论资历,我才是元老。”
夏天呵呵一笑:“你是想表达,你才是那个有资格解雇我的人?”
阿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如果不是童主编亲自fire我,我是不会走的。”
夏天听罢,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你到今天?如果不是看在童璟的面子上,你早就不知道被我开了多少回了。”
“你这是公报私仇!”
夏天冷笑:“如果你早点知道我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蠢到用那么恶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阿美自知理亏,紧闭着双唇,并不作声。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好强了些,因为我的突然回国,让你没能如愿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位置,有些不甘心我能理解。我想着以后日子还长,你总能找到晋升的机会。但我没有想到,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越了我的底线,也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夏天慢慢地又转到了办公桌的后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文件夹,再次走到了阿美的面前,继续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也知道你一直不服我,这是我的简历,论当你的上司这点,我想我完全有资格。”
阿美面无表情地接过简历,说:“你知道我不服你,那你就该知道你赶不走我。”
“我没有赶你走。”夏天喝了口水,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跟童璟已经认识二十八年了,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愿意为了我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让她亲自来处理这件事,你重新找工作的时候,就可以不用考虑这个行业了。”
阿美缓慢地抬起了眼皮,看着夏天逆着阳光的侧脸,自信而又淡然。她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夹,说:“我现在应该感恩戴德地谢谢你的以德报怨?夏主编,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她的平安归功于运气,她运气好并不能成为你逃避责任的理由。在职场,人品和能力一样重要,我完全同意夏主编的不用品行不端的员工的做法。”欧亦突然出现在夏天的办公室,双手插着裤袋,一路带风地走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嗯,十分坦然。
夏天表面十分淡定,内心纠结,是不是得给他端杯水?我靠,这人莫名其妙。
阿美看了眼欧亦,说:“童主编是您的发小,盛旗的总经理是您的相好,怪不得您总是好运加身。希望以后我们还是同行,我总有胜过你的一天。”
阿美转身离开,夏天淡淡地说了句:“希望你到了新地方,能好好做人。”
阿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夏天端着水杯,轻倚在办公桌上,左脚叠在右脚上,面对着欧亦,轻啖:“欧总经理,如果有人不敲门就进你办公室,你会怎么处置他?”
欧亦假装想了一下说:“以品行不端的名义fire他。”
“所以,你现在……”
“门没关。”
夏天义正言辞:“门没关是我的疏忽,但这并不能成为你逃避责任的理由。”
欧亦微笑:“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夏天陪笑:“好啊。我要吃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欧亦站起来,拉着夏天的手,带着笑意的腔调:“走!”
欧亦跨着大长腿快步地穿过杂志社大厅,夏天掌心温暖,心口温暖,带着消失了许久的小女生的娇嗔,说:“是全世界最好吃!”
欧亦清凉声线:“我知道。”
“你确定?”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欧亦轻笑。
所以,当欧亦把汽车停在了自己楼下车库里,然后又拉着夏天的手一路做电梯走到了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夏天全程蒙圈中。
夏天:“你把厨师请到家里来了?”
欧亦边开门边微笑:“是啊。”
夏天兴奋:“真的啊?哪家餐厅的厨师啊?都做的什么菜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川菜。不过,你不吃辣,淮扬菜也不错,口味稍微清淡点……”
夏天啰里啰嗦地进门,然后径直跑到厨房的方向,面对整洁且空无一人的大厨房,夏天转身,怒气飙升:“欧亦!厨师呢!”
欧亦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套围裙,顺手套在了夏天的脖子上,对着夏天笑笑:“这不就是吗!”
欧亦风轻云淡地从夏天面前走了过去,径直奔向了冰箱,一边把食材从冰箱里倒腾出来,一边继续那股子风轻云淡的味道:“我今天一大早出门买了很多食材,因为够你发挥了。你想吃什么菜就所什么菜,川菜淮扬菜都OK……”
“打住!”夏天拉了拉围裙上的褶皱,清了清嗓子,十分硬气地说:“你找的厨师是我?”
“嗯。全世界最好的。”
“我的这双手可是用来……”
“我知道,敲键盘的。”
“你!”
欧亦陪笑,走过来握着夏天的肩膀,推着她进了厨房,说:“正好今天咱俩都不加班,回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应该也不错。”
夏天听着总觉怪怪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算是明白了,欧亦这话俨然已经把她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了,夏天脸颊一红,突然有点喜滋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全世界最好的厨师”的头衔,默默地瞄了一眼食材,脑子里正快速飞转着如何配菜。
不一会儿,夏天看着欧亦还杵在一旁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总觉得欧亦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影响她发挥厨艺。她问:“你干嘛?”
欧亦:“大厨身边不是都有助手吗?打打下手什么的。”
夏天嫌弃:“那……你会干嘛?”
欧亦:“我可以帮你洗菜切菜,外加端茶送水。”
夏天挑了一个特大号土豆,送到了欧亦的面前,说:“先把这个洗了,切成土豆块,不大不小,刚好能入味的那种。”
“哦。”小助手很乖巧地拿着土豆走向了一旁的水池。
夏天深感欣慰。
欧亦顺利地洗好了土豆,拿到一旁准备切土豆块,他拿了把特大号菜刀,又看了看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沉默了一会,还是换成了小号水果刀,夏天用余光默默地瞟了两眼,觉得高冷的欧亦还是有些可爱的。
欧亦拿着土豆迟迟不下手,为难道:“这土豆块,是要切成长方体还是正方体?”
夏天汗:“你是处女座吗?”
欧亦一本正经摇头:“不是啊!怎么你研究起了星座?”
夏天继续汗:“只要别切成圆的就行。”
欧亦点头:“哦。不过我觉得正方体会比较好看。”
“下锅了都一个样儿。”
“哦。”
夏大厨锅前忙得不亦乐乎,欧助手拿着菜刀并不很稳,还在纠结怎么把土豆块切得更加好看一点的时候,菜刀一不小心就划到了食指,不规则土豆块被猝不及防地染上了一摊红色。然后欧亦十分淡定地把手指抬到了夏天的眼前,声色淡然:“我受伤了。”
夏天突然看见欧亦伸过来的手,血液已经顺着指缝淌到了手背上,欧亦的手很好看,鲜红色映在白皙的手背上,莫名地触目惊心,夏天心口一紧,有些慌了:“啊,你怎么回事啊?这是伤哪儿了,流这么多血!”
欧亦继续淡定:“就切了一个小口子,看起来吓人。”
夏天握着欧亦的手用清水把血先冲干净了,替他轻按伤口,血渐渐止住了,夏天皱着的眉头舒坦开来,问道:“你家有没有碘酒,创口贴之类的?”
欧亦:“嗯。在我房间柜子右上角第二格有个医药箱。”
夏天听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转身去找医药箱了。
欧亦按住指头上的那个小口子,不着声色地笑了笑。
许久许久以后,夏天才知道,这就是一出变相的苦肉计,骗她那么草率地就决定踏进婚姻的“坟墓”。若不是她的婚后生活过得美滋滋,她一定得找欧亦闹个天翻地覆。
夏天匆忙过去找医药箱,的确是在柜子右上角的第二格,可她的目光却被一旁一本厚厚的影集给吸引了。
牛皮纸质的封面,简单地刻着一排英文字母:My Love。
夏天鬼使神差似的,将自己手里的医药箱放了下来,将影集拿了下来,就地蹲了下来,翻开。
一页一页,是笑着的夏天,哭泣的夏天,开心的夏天,悲伤的夏天……在英国的那段时光不管是美好的绝望的,都像是电影一般,一幕一幕从夏天的脑海中闪过,她不曾想过,竟然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替她记录着生活。她鼻子有些酸涩,忍着心酸与感动一页一页地仔细看了下去。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简单的白色标签,上面用英文写了一段话,很熟悉的字迹。
I am willing to wait for,even eight years or ten years,only you would like to let my life safe.
——Summer
看到下面的署名,她才想起来,这是她大学时候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写下的。
夏天将标签翻过来,果然,背面有字。
我愿意。--欧亦
“按你拿创口贴的速度,我这伤口都快愈合了。”夏天猛然抬头,欧亦一如既往地倚在门框上,带着他独有的奇妙表情,似笑非笑。
夏天忍着哭腔,一副十分气愤的语气,指着那本牛皮纸影集:“是你找人拍的我?”
欧亦定眼一看,笑道:“没有,我自己拍的,可是苦练了很久的人像摄影才达到这个水平的。”
夏天一惊:“什么?你拍的?”夏天纵然眼睛再大也兜不住泪,不争气地流淌了下来。她说:“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侵犯我肖像权!”
欧亦走过来,拉起了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花猫,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温柔地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说:“你不会的。”
夏天索性把眼泪鼻涕都擦到欧亦的衬衫上,然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贴近欧亦的耳旁,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欧亦身子一僵,松开夏天,看着她还泛着泪光的眼睛,问:“你说什么?”
夏天温柔了眉眼,踮起脚尖亲吻了欧亦的嘴角,然后微笑道:“我觉得你上次跟我说的很道理,所以,我正在向你求婚。虽然,我什么也没有准备,但是……我爱你,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欧亦听着夏天有些别扭的声音,捧着她泛红的脸颊,对着她红彤彤的嘴唇轻吻了下去。浅浅地,如蜻蜓点水般,带着试探带着喜悦。夏天紧紧地抓住欧亦腰间的衬衫,这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轻吻,但夏天胸口小鹿乱撞如同刚恋爱的小女孩一般,一道暖流甜到心坎,原来同心爱的他坦诚相待是这样一种清朗而又轻松的感觉。
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以后,欧亦才离开夏天的嘴唇,他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夏天的鼻尖,眼角细细的纹路上都映着喜悦。他问夏天:“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户口本在身边吗?”
夏天点头,正幸福得冒红星星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好像某人受伤了啊!夏天脸色陡然一转:“啊!你的手!”
欧亦抬起手来,手指上贴着创口贴,他淡定:“我刚刚才想起来,客厅里也有创口贴,路过的时候,顺便给自己贴了。”
夏天转头看看还在地上的让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影集,再看看欧亦包扎得十分处女座的手指,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表情刚做了一半,欧亦就拉着夏天的手走出房间,边走边说:“做饭吧,饿了。”
夏天内心OS:卧槽,我还这么年轻,我为什么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