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往事之四《第十五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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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信好。

院子的小工程昨天已经开始。昨天仍有雨,杨哥介绍的两位工人早上八点就过来敲门。这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趁着下雨间隙干活,断断续续一天,仍没做完。看得出他们很想当天结束,一直到晚上八点天黑才放弃。这样的精神在大理也算罕见,换做以前请的那些工人早就撤了,因为工钱是按天结算。他们干活的时候,我偶尔到院子里看,象大理所有工地的男女分工一样,这位丈夫负责技术工种,而他妻子背沙子搬砖。

昨天没其它安排,就没让小云下来,一天时间都是我在院子看着。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厅里看书上网,能听到夫妻俩聊天,都是一些我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说几句,隔了很长时间另外一个人才接上,说没两句又停下来。两人看起来很默契,因为砌砖比较慢,妻子准备好充裕的沙子和砖块后,也会蹲下来帮丈夫递砖头,做一些清理工作。他们并不商量手里正在干的活,却有条不紊,富有韵律。

很多体力劳动在我看来都富有韵律。小时候经常去乡下亲戚家过周末,看亲戚们做农活,锄地,插秧,收割,还有劈柴,都是些重复性的劳动。他们在干活时,熟练中透着一种韵律。我当然学着做过,很快就会觉得累,他们却可以一整天保持相同的节奏。起初觉得是与体力有关,后来到了高中,成为身强体壮的少年,做起农活,即便起初领先,但一天下来,还是会完败给一位老人。

我还记得姑父。他在割麦子的时候对我说过,不要总是想着这块田太大,那样会毛毛躁躁,总会想着快点割完,你看你每一刀割的位置都不一样。确实,我割过的麦茬看过去都是高低不齐,而姑父却是机器般平整。劈材时候,他教我用巧劲,利用斧头本身惯性,轻轻松松就可以一分两段。姑父劈材很具观赏性,身体旋转,以身带臂,一斧下去,如切白菜般自如,看似不紧不慢,却极富效率。我总是没能领悟那巧劲,斧头高举,大力抡下,斧头却镶在木头里。

今日想想这些做农活的经历,发现已经不止是节奏和韵律,也含人生道理。比如每天给你写信就如同割麦子,若是我想着你得离开二十多天,若每天写一封,总体看也是繁重的脑力劳动。但我现在写的还算轻松,因为没去计算要写多少封,甚至晚上写以前我都 没去想要写什么,白天该做什么还是照样去做,什么也没耽误。杨菲朵前几天说她写过一年半,每天一封,似乎很惊人,但她还说写信其实也是梳理自己,这样一想,其实她也在享受那过程,如同我现在已经适应,开始享受给你写信的过程。

扯得有点远,接着前面,其实想说的是那对干活的夫妇,想说他们的状态。一天一百块钱,而且不见得每天都有活干,这种收入即便在大理,应该还是有压力的吧。再想远一些,大理作为旅游城市,他们身边人应有不少人选择了其它更具效率的赚钱方式,亲戚朋友或者以前的工友之类,中国人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便以现在的收入生活没问题,他们看到这些变化,心里应该也是会有触动。但我看到的这对夫妻很放松,仍然以他们的节奏专注的砌着每一块砖...专注当下,也许就是生命本身的意义,做些大件事,或许名留青史,但对逝去的人毫无价值。若能专注,哪怕做些琐碎小事,至少每天能轻松愉快的生活,而这一点,不去考虑群体,仅对个体生命来说,应该更有意义。

写一封信,不仅能梳理自己,还能让你心情愉快,这个价值已经很大很大。所以,我会心情愉快的继续。

昨天没做完,夫妇俩今天上午继续,我也开始动手协助。中午结束后,我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去栖逸吃饭,再回院子独自继续完善,重要的是青砖与草地还有墙的连接部分,需要动些心思才有美感。我将外院的大石头,还有那些石舂石辘搬了一些过来布置在院子里,三点多的时候,有些困,歇了一会,干脆又睡了个午觉。四点多醒来,先去楼道里看看猫,一惊,猫窝竟然空了,大猫小猫全都不见。

院子里还是乱七八糟,也顾不得了,开始到处找猫,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不太可能去到的地方也都看。反反复复寻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他们已经不在院子,于是上房,我走上大厅的玻璃顶,还爬上卧室二楼的瓦面,将每一个邻居的院子看了一遍,仍然没有踪影。寻找的过程中,我想起有人说过,若是母猫觉得不安全,会将孩子转移。看来虽然两个工人没有去猫区,但接连两天有陌生人进院子,还是让“佳能”心生警惕。我在屋顶上给樱桃打了个电话,问她有些什么可能性。就在今天中午,我还给她打过电话,请她帮忙在网上买一些小猫的奶粉和“佳能”的罐头...樱桃也没什么特殊办法,让我去拜访邻居,请他们留意。

既然确定佳能已将孩子带出了院子,也只剩下樱桃的办法,我开始拜访邻居。能敲开的门都敲开,没有消息,又扩大半径,不止是周围相邻的邻居。每一家我都请求上屋顶看一看,居然都答应。八点多,我又敲开一家门,一个喷着酒气的青年应门,说明情况后,他带我上了三楼屋顶,天空最后的余晖也已不见,只隐隐看到苍山沉默巨大的身影,那名青年指着他对面没有灯光的楼房,说租住这栋楼房的人一年只在大理很短时间,他经常看到有猫在那栋房子里出没。他又指了指远处其它几栋黑暗的楼,告诉我那些楼房也如此,租住的人并不经常在。这情况很清楚了,我们的佳能和她的孩子肯定在其中一栋楼里。

有客人约了明天拍照,定下今晚九点先见面。我只好暂时放弃,先去栖逸。客人是两对母子,可能需要拍两三天。聊完分手,我回到院子,还是不见佳能,甚至尼康也不在。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即便能找到那些空房子的房东,但房东也没有权利放我进去,况且长期租住的肯定换锁,房东也不见得有钥匙。出于暗黑本性,我一度有想过翻墙进去,只是那些客房有好几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哪一栋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若是被人抓住,我说在找猫,这事会有些滑稽。

刚才我按樱桃的建议,去房顶召唤了一遍,半夜在屋顶喊“佳能”“尼康”,不知听到的人会怎么想...我想清楚了,若是回来,就将他们关起来。若回不来,我以后是不会再养猫了。不过这事也还没完,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会再想想别的办法。我要将“佳能”找回来谈一谈,否则不甘心...一个当妈的,叼着孩子翻墙越脊,外面到处是老鼠药,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他们的食盆盛满猫食,水盆也是满满的清水,希望明早能空了。

你不用太伤心,天下本没有不散的宴席。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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