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寨派出所

我印象中最初的邵寨街道,只是一排青砖蓝瓦的老旧房屋,唯一卖东西的只有一间铺子,门口挂个牌,上写“供销社”三个大字。至于记住“供销社”这个片段,则是我母亲带我回家时,我极力央求其为我买下一瓶火箭形状的哇哈哈饮料。母亲很为难,起初不肯,无奈我哭着喊着不肯回家,非要不可。母亲拗不过哭得撕心裂肺的我,掏出皱巴巴的绿色两元钱,给我买下了。24年弹指间过去了,我已忘记当时舌尖触碰到“玉露琼浆”是怎样的味道,但那时我从未想过,两元钱,对这个贫穷困苦的家庭,意味着什么。饮料的外包装是层轻薄的绿色塑料纸,它火箭的流线型设计,曾一度让我爱不释手。在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静静地平躺在我家窑洞门口窑窝(胡基砌的类似于烟囱的柱状体,中间隔断,用来盛放东西)的最上面,一动不动地“吃”着灰尘。最后,它不见了。

 除了这个,其他的竟然连一丁点儿模糊的记忆都没有。我那时肯定不认识字,但后来为什么知道是那三个字,不得不感叹大脑的神奇,它总让你记住该记住的,让你忘记该忘记的。

忽而某个时刻,印象中的邵寨街道就成了那个样子,就比如紧挨着大剧院的邵寨派出所。

如果把邵寨街道看做一座城,那么派出所就在靠西面通向寨子沟的那条路开头的左手边。它的北、西两个方向一溜都是土砌的墙,南面靠着农贸市场最北边那排房子的后墙,东面则是正门,围成了一个小圈子。说是正门,其实就这一个门,钢条焊接而成,刷上蓝漆,那时已经斑斑驳驳,露出红色肮脏的锈迹来。铁门旁边的墙上挂着白色的长条形木板,上书着“邵寨乡派出所”。我曾偷偷溜进去过一回。院子不大,中间靠近东南角的很大部分是苗圃,零星地种植着菜蔬和瓜果,周围用青砖参差着围成四四方方一圈“围墙”。房子全是黄色的门,门上印着白色的数字。这两排房屋地基很高,推门得踏上三层台阶。

那时在我眼里,派出所不光带着神秘和威严的光圈,还带有很多传奇轶事的色彩。年长一点的玩伴告知我,曾有好赌者和扒窃者,被绑在门口的电线杆子上,连续几天被警察用皮带抽打。我听了,忙咋舌不已。“还有女的,跟别的男人相好,被告发了,也用皮带抽打,散乱了长长的黑黑的头发……”我听到这么绘声绘色的讲述,总是一惊一乍的,倒极爱去想那散乱了的长长的黑黑的头发来。院子东南角有棵杏树,枝条伸出墙外。每到烈夏,总有绿叶下吐露着诱人火焰的橘红的杏儿,惹得人两颊酸意泛滥,吞咽口津。那时我上初中,班上的女同学和另外一个班级的男同学谈恋爱。我曾亲眼见证,放学后他们相约杏树下见面。杏树在墙里,墙外两儿女。他们看向彼此的笑意,他们磨磨蹭蹭地低头前行,他们耳畔私语,又大笑着散开,他们追逐打闹,在雨丝中款款移动。突然,那男孩子纵身一跃,高高跳起,只揪了一把树叶,而那杏儿,仍在枝头炫耀。女孩子花枝乱颤,吃吃地弯下了腰,蹲了下去。

后来因街道建设规划需要,邵寨派出所挪去了农贸大厦的顶层。我因为要办理身份证,去了一次,再就是把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正过来。本以为会很艰难,需要乱七八糟的证明,为此父亲特意买了两包好烟,揣在上衣兜里。​结果遇到了熟人,彼此打过招呼,说明上街来意。他说那里头谁谁谁是我同学,你尽管去,报上我的名字,回头我给说一下即可。果然管用,并没有像曾去改过名字的人给我说的,需要学校和村委会的证明。

再后来,邵寨派出所挪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镇子的西南边,我只在补办身份证时去过一趟,顺便留下了所有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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