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回错屋子上错炕《乌鸦落过的村庄》

高锁锁是第一时间来到陈家,那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喝饱了粉汤,吃饱了黄灵灵的软油糕,回家睡了一觉后,出来跟在村民群中去了趟坟地,跪磕了不知多少个头,又跟着回到了村里。路过自家门前时,他走过又返回到茅厕拉了一泡屎,腾开了饱哼哼的肚子。几个娃从窗户上看见了爹,都放着嗓子喊叫要出来。他摆了摆手,径直又去了陈家的院子。开饭后,他最先坐到一个空桌上,发现没人入座,又赶紧坐到另一张上,结果被座上的几个讨厌他的人给轰了开来。

捣了几次,高锁锁骂着脏话,最后加入了邻村来人的桌面,自顾自的同时,当起了一碗村的招待者。

高锁锁是第一时间吃饱的,可惜酒只喝了个半饱,就碰见了在陈家帮忙的老婆胖女候。老婆让他回家开锁,把几个娃放出来,一起领着过来吃饭。他答应着,顺手从桌上带走了一瓶刚开封的酒,揣进了空壳棉袄里,冰得呲牙裂嘴。猫步回到自家院子里,他把酒藏在粮仓下的风洞中,用一块土坷垃遮掩好了。

顺手牵羊,这么容易就掳得平日里梦寐以求的酒,这让高锁锁激动得忘乎所以,也就忘了老婆的嘱咐,以最快的速度又返回了陈家。如此反复了几次,居然回回得手,不想又一回时,被老婆的大手从后脖子一把卡住。他以为是别人发现了,也不敢挣扎,双手抱着膀子,束紧腰围处的棉衣。

胖女候怒气冲冲说:“你还乱窜什么?让你把几个娃领来,你回去过吗?”高锁锁心跌回了肚里,答应马上回去,却不敢回身看老婆。老婆大手一提,把他扭转过来,不想卡疼了他绷紧的神经,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反抗。老婆看出了不对劲,嚷着说:“你怀里抱着什么?”高锁锁急了,说自己肚子有点痛,却盯着老婆一个劲使眼色。

两人的动作和对话,吸引了吃饭的人注意,有个外村人就说:“他哪是肚疼,那是怀里揣着一个酒瓶子。”胖女候松开了手,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人。高锁锁被拆穿了不光荣的事,脑羞成怒,对着那个外村人说:“用你多嘴,老子喝不成冷酒,放在怀里热一热再喝不行吗?”外村人不干了,说你这人咋这么野呀,你是谁的老子?高锁锁说:“谁多嘴,我就是谁的老子。”外村人就从坐位上站起来,一冲再冲要对高锁锁动手,都被邻近的人给拉住了。

赵大虎闻讯赶了过来,明白了大概,一把抓住高锁锁的肩膀,拎到了屋子外面,训斥说:“你要是喝多了,乘早给我回家去。就你这点小鸡力气,还跟人家骂粗话。想想你不是背上鼓寻锤吗!”高锁锁不服气,嚷嚷说:“这能怨我吗?他红口白牙污蔑我。”赵大虎说:“人家说的是实话,你激动什么?难道你怀里不揣着酒瓶吗?做贼心虚。”高锁锁又急了,“你才是贼。”赵大虎讥讽说:“谁是贼谁心里清楚。”高锁锁被噎得说不出话。赵大虎不屑又不耐烦地说:“我不跟你瞎理论,你要是想喝,就到别的屋子喝去,不想喝你就乘早回家睡觉,不要在这丢人现眼。”高锁锁把怀里的酒瓶取了出来,拎在手里,脸胀得彤红说:“我当然还要喝,凭什么不喝。我还远没喝好呢。”胖女候黑着脸从屋里出来,一把抢过酒瓶,往赵大虎怀里一递,说“还喝什么?还嫌丢人不够。人家都把你当成酒贼了,你还不赶快回家去。气死我了,等晚上再跟你算账。”赵大虎冷笑一声,把酒瓶往屋子窗台上一放,拍了拍手进了屋。

高锁锁三步一回头,一脸的不服气,看见老婆进了屋子,他跑回去拿了窗台上那瓶酒就走。

赵黑招呼各村的队长和大队领导,在自己家里喝酒,气氛刚刚热闹起来,头痛的症兆出现了。他临时叫了赵柱子顶当,又在广播里叫了黑玉英过去,自己着急生智,钻进菜窖,拉上盖子,在一团漆黑里,咬牙切齿地折腾了一通,出来时头上挂着白色的蛛网,脸上还沾有潮湿的沙土。

歇了一会,赵黑洗了脸,把头发梳好了,镇静了一下才走回屋子,引得人们尽是责问。

三队队长说:“我们一群人正商量着,你给劳模办这事业,搞得可够意思,花费了不少吧?”赵黑笑着说:“哪里,要是比起劳模给一碗村争得的荣誉,花销点也不算什么。何况,能在家招呼大家一顿,也是我赵某人的荣幸。”大队支书端着酒杯说:“你把欠下的酒喝了,今天的这桩事业,就算是大队的荣誉。各小队可不能一毛不拨啊,完了也都出点血。众人拾柴火焰高吗!”赵黑高兴说:“喝酒不成问题,赞助吗,明天我可就派人到各家的村里去化缘了!”

二队队长说:“赵队长,光你喝还不行,还得这位黑队长也喝才行。”赵黑扫了一眼退宿在门口的黑玉英,说:“咱们爷们家喝酒,不要为难女人了。就让我们这个副队长,一会儿给大家唱一首歌吧。”众人都说好啊,现在就唱吧。黑玉英红着脸说:“歌我也唱不了,我就过来帮忙给大家添菜倒酒,看着你们红火吧。”众人不依,赵黑过去拉了黑玉英的手,鼓励说:“不要难为情,在坐的各位可是二姑娘淹碱菜,有言(盐)在先,他们都是要给咱们村这桩大事搭礼的财神爷。你只要把平时爱哼的那首歌,给大家唱着助助兴就行了。”黑玉英就蒙了,反问是哪一首?赵黑说:“嗨,就是那首《妹妹想哥泪花流》呀!”黑玉英脸腾的红了,在一哇声的要求下,唱得了满家掌声。

那一天,村里喝醉了许多人,有的东跑西串,有的高喊二叫,还有的借了酒劲,到村里狗恶的出了名的人家去斗胆,结果小视狗的威胁,被咬得妈妈老子直叫唤。也就在这种情况下,那人腿上胳膊上流着血,用砖把恶狗给活活给砸死了,在一群观看的娃娃嘴里,博得了打狗英雄的称号。

孤儿馋猫也是大饱口腹,吃得走路腰板直直的,蹲下站不起来,坐下了两条腿还直着不能弯曲。高锁锁虽被老婆骂回了家,终忍不住,又到陈家去喝了个人事不醒,睡倒在一堵墙跟下。几个娃娃看见告诉了胖女候。胖女候擦了油手,解了围裙,过来踢了男人两脚。见没反应,她骂着脏话,用胳膊夹了男人回家。高锁锁就哇哇地一路呕吐不止。

赵黑也喝多了,摇摇晃晃送走了几拨客人,在村子里耷拉了眼皮,三角了眼睛,噘抿着嘴唇,边走边与遇到的人打着口齿不清的招呼。黄脸婆派了大儿跟在后面,远远地监视着怕出事。

太阳西落的时候,赵黑来到了黑玉英家,推门进屋,看见了睡在炕上的刘三亮,皱了皱眉头,眯了眼睛一字一顿说:“你是谁?咋睡在我们家炕上。你给我起来,你给我滚出去。”黑玉英远远看见了,快步跑回家,劝说赵黑回家去。赵黑嚷嚷说:“这就是我的家。我回什么家?”一边就爬到了炕上,倒头睡了。喝多了酒的刘三亮刚睡不久,被揪醒了,迷迷瞪瞪,听话地溜下了炕,光着脚往门外走。黑玉英手忙脚乱,问你去哪?刘三亮咕哝说:“我回家睡去。”黑玉英又气又好笑,骂说都喝成傻子了,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刘三亮迷惑了,指着躺在炕上的赵黑说:“哪,哪,他是谁?他咋睡在炕上了。”

刘三亮去拉赵黑,两个醉鬼谁也不听谁的话,揪扯着自语,都认为自己在自己的家里。没办法,黑玉英找了人手来帮忙,把刘三亮重又安顿在炕上,赵黑被两个人架着送回了家。

家里,黄脸婆一脸阴黑,漠视着男人在炕上难受地扎挣,恨恨地说了句:“活该,死了都没人管。有本事你去那个婊子家里不要回来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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