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帝王或国后,为了表明自己与凡夫俗子不同,对于其出生或上位,往往会编造一些神奇灵异的故事,什么天降祥瑞、感天而孕、紫气东来等等传说,屡见不鲜。汉武帝刘彻所纳的最后一位妃子赵婕妤,传说就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奇女子。
已经六十几岁的汉武帝刘彻,一次巡狩路过河北河间时,术士说此地有祥云瑞霭,必定有奇女子。于是,汉武帝便派人四下寻找。果然,不一会儿,随行官员就找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据该女子说,她姓赵,父母早亡,在姑母家抚养长大。赵氏长得如花似玉,却有个奇怪的地方,她的双手紧握成拳状,自出生后便不能伸展,至今十几年了,从没有伸开过。
汉武帝听闻,自是十分好奇,于是便召见了赵氏。一见面,汉武帝便被赵氏的美貌所吸引。果见其双手紧握,汉武帝于是伸手将赵氏的手轻轻一掰,令人诧异的是,赵氏十几年未曾伸开的手,竟缓缓伸开,而且她的右手手心里还握着一枚小小的玉钩。
汉武帝十分欣喜,觉得这是天意,于是便将赵氏带回皇宫,纳入后宫。赵氏入宫后,成为汉武帝晚年最为宠爱的妃子,不久即册封婕妤。
公元前94年,在汉武帝年近七十的时候,赵婕妤竟怀孕了。怀胎十四个月后,诞下皇子。老来得子,汉武帝欣喜不已,将小儿子取名为刘弗陵,将赵氏晋封为夫人,因赵氏居住在钩弋宫,所以人们也称她为“钩弋夫人”,也因其早年握拳含玉的原因,人们也称其为“拳夫人”。
不久之后,发生了史上著名的“巫蛊之祸”,太子刘据不甘受辱起兵后兵败自杀,皇后卫子夫也以死来证清白。一番变故后,刘弗陵奇迹般成了皇位继任者。
虽然汉武帝十分喜欢钩弋夫人,但是刘弗陵年幼,汉武帝害怕钩弋夫人像吕后一样把持朝政,于是下令将钩弋夫人处死了。据说,钩弋夫人死后,暴风扬尘,异香远传十余里,久久不散。汉武帝怀疑钩弋夫人非常人,下令发掘其陵墓,打开后发现棺空无尸,只剩一双鞋子。《搜神记》记载:“初,钩弋夫人有罪,以谴死,既殡,尸不臭,而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发冢开视,棺空无尸,惟双履存。”汉武帝驾崩后,年仅8岁的刘弗陵即位称帝,是为汉昭帝。
对于这个神奇的故事,野史《汉武故事》是这样记载的:
上巡狩过河间,有紫青气自地属天。望气者以为其下当有奇女,天子之祥。上使求之。见有一女子在空馆中,姿貌殊绝,两手皆拳。上令开其手,数十人劈之,莫能舒。上于是自披手,手即伸。由是得幸,号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大有宠,有娠,十四月而产,是为昭帝焉。从上至甘泉.因告上曰:“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年七岁,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可得归矣,愿陛下自爱。宫中多巫蛊气,必伤圣体,幸慎之。”言终而卒。既殡,尸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发冢开视。空棺无尸,惟衣履存。上乃为起原灵台于甘泉。
当然,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个故事是人们附加编造的。故事有太多不合常理和逻辑的地方,既然钩弋夫人自生下来双手握拳不能伸展,为什么汉武帝轻轻一碰就伸开了?而且正常人手心里怎么会自生下来就握有玉钩?后来钩弋夫人怎么会怀孕十四个月?又怎么会死后尸身飘香?这一切,当然是人们编造的。
为什么会给钩弋夫人编造一个这样神奇的身世和经历?原因在于她是汉昭帝刘弗陵的亲生母亲。皇帝的生母若是来历不明的民间普通女子,身世自然遭人非议,而皇位的正统性也会受到怀疑,于是不得不附加一些传奇的光环。
当然,这个钩弋夫人也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她和当朝官员,运用一场骗局,成功进入皇宫,并通过运筹谋划,顺利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帝宝座。只是没想到,汉武帝立子杀母,儿子登位,她的生命却终结了。
对于钩弋夫人,正史中的记载非常简单,没有那些传奇的身世、故事和场面。《史记·卷四十九·外戚世家第十九》(褚少孙补注):
钩弋夫人名赵氏,河间人也。得幸武帝,生子一人,昭帝是也。武帝年七十,乃生昭帝。
上居甘泉宫,召画工图画周公负成王也。于是左右群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云阳宫。时暴风扬尘,百姓感伤。使者夜持棺往葬之,封识其处。
其后帝闲居,问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邪?”
对于汉武帝来说,晚年得到钩弋夫人这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只是普通的一件喜事而已,但对于钩弋夫人而言,能够让汉武帝见到自己,并得到汉武帝的垂爱,她的命运就此改变了,连血统也高贵了。
在和钩弋夫人相识时,汉武帝已经年迈,晚年的汉武帝,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韬略英明,变得固执而迷信,甚至开始有些昏聩,为了长生不老而听信术士的种种谎言。就是因为他开始变得迷信,所以他就对身边官员们编造的关于钩弋夫人的传说深信不疑。如今看来,就像是骗小孩子的把戏,竟骗过了堂堂的汉武帝。握拳藏钩,就是当地官员、钩弋夫人和汉武帝随行人员共同出演的一出好戏。汉武帝因此认为钩弋夫人是一位奇女子,就将她接到宫里,从此对钩弋夫人宠爱有加。
其实,钩弋夫人的父亲也是一名官员,曾犯法被处以宫刑,做了宦官,任中黄门。在赵氏与汉武帝相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去世,死于长安,葬于雍门。也就是赵氏父亲为官的时候,赵氏的美貌为一些官员所见,于是设计了一个故事,将赵氏送给皇帝。
钩弋夫人是汉武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子,进宫不久,她便宣称怀上了汉武帝的龙种,怀胎十四个月后,诞下龙子刘弗陵。而此时的汉武帝,已经年近七十,恐怕很难有所生育,而且刘弗陵和尧一样怀胎十四个月后生产,从常理上就说不通。而当时有一个人和钩弋夫人走得非常近,这个人就是江充,这就不免让人怀疑,刘弗陵其实是江充的孩子。
这个江充原本是一个江湖医士,没想到因一次祸事,竟时来运转,得以被汉武帝召见,渐渐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而钩弋夫人进宫之后,有一个名叫苏文的人投靠了她,成了钩弋夫人的心腹。苏文伙同江充,想帮助钩弋夫人取代皇后卫子夫,于是便设计陷害太子刘据。
江充与太子刘据素有仇隙,一直想着除掉太子。汉武帝晚年病痛不断,江充便指使巫师欺骗武帝说:“皇宫中大有蛊气,不除之,上疾终不差。”汉武帝信以为真,派江充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严加追查。江充一时权倾朝野。
江充在太子宫挖出一个桐木做的人偶,于是江充向汉武帝进谗言说太子欲咒死皇帝而早立。太子刘据有口难辩,一气之下发兵诛杀了江充,并矫诏发动兵马自卫。江充的党羽逃往甘泉宫报告太子起兵造反。
汉武帝信以为真,命丞相刘屈氂调兵诛杀太子,两边在长安混战五日,死者数以万人。最后太子兵败逃亡,在长安东边的湖县(今河南灵宝市阌乡县)悬梁自尽。皇后卫子夫亦自杀以证清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巫蛊之祸”事件。
有了这个事件,再加上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而诞下刘弗陵的传闻,民间就怀疑当时钩弋夫人根本就没有怀上汉武帝的孩子,但是为了巩固地位,她谎称怀上了龙种,后来她和江充苟且,怀上了江充的骨肉。
“巫蛊之祸”发生后,汉武帝很长时间一直没有立太子。汉武帝一生有6个儿子,太子自杀,次子齐怀王刘闳早逝,此时只剩下4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第三子燕王刘旦在太子死后上书自请入京,希望立为太子,汉武帝大怒,削其三县,失去了继位的资格;第四子广陵王刘胥为人骄奢,好倡乐逸游,不入汉武帝的法眼,继位无望;第五子昌邑王刘髆是李夫人之子,李广利的外甥。李广利和丞相刘屈氂是儿女亲家,二人一起策划谋立刘髆为太子,事发后李广利投降匈奴,刘屈氂被腰斩。公元前88年,即汉武帝去世的前一年,刘髆去世;最年幼的儿子刘弗陵成了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
而且刘弗陵五六岁的时候就十分聪颖,“壮大多知”。汉武帝觉得刘弗陵很像少年时的自己,有意立他为继承人,却因其年稚而母少,担心将来钩弋夫人干政以乱国家,因而犹豫不决。
最后,汉武帝想了一个狠招:立子杀母。汉武帝让人画了一张周公背成王朝见大臣的图,赐给霍光,于是大臣明白武帝欲立少子刘弗陵为太子。数日之后,汉武帝斥责钩弋夫人,钩弋夫人褪下簪珥连连叩头。汉武帝命人将钩弋夫人拖走,送至掖庭狱。钩弋夫人回头求饶,汉武帝说:“快走!你活不了了!”不久,钩弋夫人死于云阳宫,侍者夜间抬棺将其下葬,并把她的住处封掉。
也就是说,按照《史记》的说法,汉武帝为了防止钩弋夫人干政,避免后患,就把年仅二十多岁的钩弋夫人赐死了。
公元前87年,汉武帝在弥留之际立刘弗陵为太子,拜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将太子刘弗陵托孤给霍光。四天后汉武帝驾崩,年仅8岁的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
汉武帝有可能交代霍光,如果发现刘弗陵不是自己的儿子,就要除掉。体格健壮的刘弗陵在21岁时就突然暴病身亡,更让人怀疑刘弗陵不是汉武帝的孩子。当然这个只是民间的猜测,没有史料可以佐证。
对于钩弋夫人的死因,也有不同的说法。班固在《汉书》里说,汉武帝在甘泉宫修养期间,钩弋夫人随侍在侧,因犯了过错,武帝斥责钩弋,后来钩弋夫人忧死于云阳宫,就地下葬。《汉书·外戚传第六十七上》是这样记载的:
孝武钩弋赵婕妤,昭帝母也,家在河间。武帝巡狩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天子亟使使召之。既至,女两手皆拳,上自披之,手即时伸。由是得幸,号曰拳夫人。先是,其父坐法宫刑,为中黄门,死长安,葬雍门。
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大有宠,太始三年生昭帝,号钩弋子。任身十四月乃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后卫太子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多过失,宠姬王夫人男齐怀王、李夫人男昌邑哀王皆蚤薨,钩弋子年五六岁,壮大多知,上常言“类我”,又感其生与众异,甚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恐女主颛恣乱国家,犹与久之。
钩弋婕妤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因葬云阳。后上疾病,乃立钩弋子为皇太子。拜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少主。明日,帝崩。昭帝即位,追尊钩弋婕妤为皇太后,发卒二万人起云陵,邑三千户。追尊外祖赵父为顺成侯,诏右扶风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顺成侯有姊君姁,赐钱二百万,奴婢第宅以充实焉。诸昆弟各以亲疏受赏赐。赵氏无在位者,唯赵父追封。
刘弗陵即位后,追封母亲钩弋夫人为皇太后,在赵氏所葬之处发卒二万人修云陵(后称女陵),邑三千户。追封钩弋夫人的父亲为顺成侯。顺成侯的姐姐君姁,赐钱二百万和奴婢第宅。诸兄弟以亲疏来决定赏赐多寡。赵氏一族除了早已去世的赵父,没有人得到官爵,杜绝了外戚乱政的可能。
后来,汉武帝这种“立子杀母”的做法在南北朝的北魏成为制度。北魏时,后宫产子将为储君时,其母皆赐死。这就有些残忍了。
由于传说钩弋夫人手心藏钩,后来唐朝流行起一种藏钩游戏,即源于此。李白的《宫中行乐词》就有“更怜花月夜,宫女笑藏钩”句。
钩弋夫人去世之后,后人为了纪念她,在今河北衡水阜城县娘娘庙村,曾建有拳夫人娘娘庙,庙中供奉钩弋夫人塑像,香烟袅袅,拜访者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