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闲话

奔劳,大抵是和颠簸沾点关系的。19年的时间刚刚好,可19年的山路不太好。

这辆小型白色客车在丛林出没,微微颤动,青峦中匍匐一点弧光,像极了圈养的白蚕,与公路边缘的交割消蚀着桑叶,缓慢的时间里,它足够长成云彩。

“咔擦”的快门声使我不得不停止脱离蚕茧。从慢世界的回神,黑皮手套中央的“天眼”一闪渐殁,一张英俊的脸庞从相机后面探出,头顶米咖贝雷帽。说是英俊,不如说是俊俏,柔美的脸阔与眼眸无一不符合女子的迷魅,唯有几根稀疏的胡茬与突兀的喉结证明其是男子的身份。可惜了,他若是女子,便是最美的女子。

“可以把你的照片作为我的新封面吗”他坐下我正对面的座位,收起相机,双手交叉直视我。他的眼神独特,至今令我印象深刻,任何时候与角度,都能看到光影的攒烁与流水的跃动,整张脸因为这双眼眸,永远都是噙着笑容模样,而后我能唯一挤出一个词来便是“暗送秋波”。无论他的语调多么深沉,却能够将我整个心坦露,直击最柔软的部分,这真是一双可怕的眼睛。

“首先,这很不礼貌,我历来是不照相的,不过你说的封面是什么”

他从斜挎的公文包中抽出一本杂志,书面朝我,封面是一张头发稀疏苍白的老者侧脸,标题两个黑体大字“旅行”。

“我是这本杂志的主编,你沉思的样子像极了某位学究,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收集人物相片,风土情事,编辑成册”

“我是个英语老师,并不是学究,我这个人是很不上镜的,你要觉得可以,便可以用”

“英文教师?这趟西南之旅可真幸运”

我始终觉得旅行和这张枯败的脸毫无联系。客车停下,上来了三个“山里人”,好巧不巧又坐到我正对面编辑的旁边,分别是一男一女一孩。

“既然是旅行,我从你的封面看不到任何行走的痕迹,旅行不应该是风花雪月,山原平丘吗?”

“对于我来说,旅行靠旅伴,世间靠人情,人生本就是一场通往死亡的旅行,对于青年人来说,是教育的一部分,对于老年人来说,仅仅是一部分经验的分享,封面的这位老人,正是和我分享了经验”

“我不断地邂逅不同的人,最后我成为了独自返乡的人,可真理的旅行,是不需要入境证的”

“这点我赞同,旅行的目的并不是去往何地,而是跟谁一起去,旅行,常常发生着爱情,酿醇着爱情”

“你那是奔波,而不是旅行,旅行,是不会将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的,世界仅仅聚焦与你”

新入座的男子若有所思,旁边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从眼神的迷茫倦态我能够猜想,长久被生活的糜音折磨,恐是失眠良久,借此机会出去走走,谁不是呢?

旅行,到底是什么?汽车司机的旅行,是一个定点的休息区,久违的停下,点燃一根香烟,十分钟的机械休憩,重新启动发动机如点火一辆全新的车,去到永不重复的下一站。一家老小的旅行呢?到某一个无数人点赞的打卡圣地,制造一堆垃圾,在廉价的宾馆冲洗汗液,再回故乡?王师外甥的旅行呢?骑着他的鬼火少年,永远叼着香烟,后座换去一个个女孩的青春?怕是到学校上课,才算得上是旅行罢。那我的旅行呢,我的旅行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我旅行的珍藏”编辑得意地从公文包掏出一沓照片,精美的裱装昭示着不俗。一沓厚厚的裸女照片,我顿感血液翻腾,旁边男子疲倦的目光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是我在欧洲旅行的所有,她来自圣彼得堡”照片右下角歪歪写着——Jennifer St. Petersburg  “她叫做”  “詹妮弗”

“是的,她是圣埃里克博物馆的志愿义工,我们度过了很多疯狂的夜晚” 

“她叫做。。。来自于。。”编辑遍数着他的光彩过往。

“我是个传统主义者,睡一觉就走,我接受不了”

“作为旅行者,你应该像个海员一样,吻完就走”

“不,恋爱的纯粹是世界的构筑力,恋爱如同飞机起飞时的滑行,结缗就好比离陆、升空,能否起飞就决定于恋爱,恋爱和结婚时的激动便是人生长途的开端。对旅行者来说,必须有一策面对任何风暴和在乱气流都稳如泰山的飞机,因此,我希望你在起飞前一起好好检修一下机体”。

“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追求爱情,真是太不务正业了,所以你注定无法旅行”

“21世纪糜烂社会的根源,正是性助力,而非性原力”

“请你不要误会,对于欧洲姑娘,我留下了自己的裸照作为交换”旁边女子瞅了我们一眼,拉着孩子就要走开,是啊,我们依然活在一个谈性色变的年代,疲眼男子呵呵痴笑,女子:“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想和他一样,一晚换一个”“没有没有”男子带着不舍走开了。

“性,和宇宙的本质是一样的,男人女人相互吸引,令人着迷,同引力一般,任何抗拒都是徒劳,行星碰撞火花,迸发暖和阳,引力催生宇宙,性爱孕育万物”编辑继续说到。

“性是恋爱的最高礼仪,而不是恋爱的最终目的”性爱超越了婚姻,只要这一秒的时刻,互相的勇气击退了世界,但正因为婚姻,性变得唾手可得,才有破粹的前兆,可是没有婚姻,这场礼仪又该放在哪里?

今晚,编辑将流连于另一片花丛。而我,不要世俗,不要艳俗,或许才是真正的俗。我心中仍有一片远方,那里仅有我和我的姑娘。

闹剧不欢而散,列车驶入远方。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段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