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

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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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需要运气，更需要勇气

我在五月搬到公寓，恰是花开正盛的季节。

我小小的公寓，长方形的一人间，居室仅可容膝，却被我塞满了书。阳光正好的午后，透过明媚的春光，小屋通透，可见纤末的书尘在空气中游荡，那是蠹鱼嚼书留下的痕迹。我最喜还是小间带了一个阳台，同样小小的，仅容一张躺椅。我便经常捧一杯咖啡或茶，于晨曦或午后置身和光同尘的阳台里，读我这一屋子的书，写些聊以自慰的文章。

我还清晰地记得，同样是一个明媚的午后。五月的晴天太美丽，蓝天像湖面，我仿佛置身于明净的湖底，看着朵朵白云，像是船，缓缓驶过湖面，想象着“船”上仙人与仙境。

春天不是读书时，花香鸟语，还有城市的喧闹，将我的思绪从书本引开。我如往常一样，将目光投向似乎近在咫尺，又是我无法跃入的对面——一栋跟我所处一模一样的公寓楼，只与我一街之隔。

千篇一律的小屋，为漂泊至此的过客提供了平米可数的空间。建筑是人的巢穴，但我们却不是归鸟，而是离群的狐，躲在各自的洞穴，将梦融入现实，再把现实带进梦里。

你在我的思索中，惊鸿一现。

窗帘第一次被打开，我知道对面久寂的隔间迎来了新的主人。一个窈窕的身姿出现在阳台，打量了一番又退了回去。我窥见你在屋里忙碌着，大箱小包次第开封，一点点构建着属于你的空间。

我低头继续读书，倏忽间发现，种植多年的仙人球，开出了白色的朵儿。

日暮时分，西边的云彩被镶上了金边，而东边天空则由浅入深地渐变出奶油色。城市收敛了热情，释放出另一种喧嚣。

我合起书本，慢慢将咖啡饮尽。不经意地抬头，你的房间是黑的，而阳台上，竟不知何时长满了植物。在霓虹初上的微光中，竹芋硕大叶片上的条纹、蓝色绣球散发的幽香、一排多肉剔透可爱的嫩芽，一股脑沁入了我的心灵。恍惚后，我痴痴地笑，却怎么也看不清对面阳台上绿植的模样。

是夜，我伏案写作良久。夜渐渐深了，你的小屋依旧黑沉沉的，连植物也看不见了。我做了个弥天大梦，一整夜的云彩都归了我。

接连三四天，你始终未出现过。我还是每天读书写作，计算着在下一个春天到来时候，可以取得一张通往异域的船票。偶尔瞥一眼对面阳台，植物们也盼着你回来吧，心里颇为它们缺水的命运担忧。

在第五或第六个夜幕到来之时，你的小屋灯火通明，我看到植物幽深绿意间，满挂着星星折射的光芒，将阳台装点的如云端的仙境般迷人。我看到许多的人影，悠远的欢笑。热闹是属于你的，我只有清寂。

从此以后，我常常在晨曦中看到你在阳台对镜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妩媚，常常看到你在暮色四合中凭栏远眺，伴着明灭的烟火。你的阳台是那么得盎然而有序，绿色收敛，五色点缀的恰如其分。你似乎也是一个人，早出晚归地忙碌。

直到···

六月的到来，人也开始变得燥热。久不见一滴雨水，云朵逃回了故乡。

晚间楼下开始热闹异常，人们将体内的燥热，以汗水和泪水的形式释放出来，升腾起人间烟火和世间百态的滋味。我的心绪开始纷乱，从清晨到黄昏，我以分秒一瞥的期盼，期盼着你的出现。

灯亮了，透过阳台，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你们热烈的相拥，相吻，最后一把将窗帘扯上。我的视线被隔绝开，灯，灭了。我怔怔地立在阳台，六月的燥热，以泪水的形式从我体内倾泄。而你的燥热，正在以另一种更加蒸腾的液体，得到释放。

我埋头送走了六月，花香鸟语也未能再次敲开我阳台的门，阳台的躺椅上落满了灰，我甚至没有发现窗外云朵的归来。

七月的世界真成了湖底，连日的阴天大雨，使得空气中充满了水份。小风扇扇不走的潮湿，霉子也开始发芽。

“夏日霉长蠹鱼肥，抱诸残卷心自寒。金匮玉版难脉望，去岁除夕祈长恩。”我开始哀叹。读书的压力和霉子的长势，令我的心事，像浇湿了的汗衫，湿漉漉，展不开。想躲进灿烂的阳台，把一切暄干。

我开始惦记着阳台，盼着阳光。不可避免的，又看到了你。你似乎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却又是一个人了。在细雨和暴雨中，你的阳台绿意缭乱，花朵也全部隐没起来。

我开始担心你，默默期盼阳光的到来。

阳光最终驱散了阴云。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周末，我将书密布在阳台，晒书是古人的雅行，我悠然自得地怀古。你抱了衣服篮子出现在阳台，不久，你的阳台上就悬挂了五颜六色的“旗帜”。然后你就消失在一片迷朦的色彩里。

整个七月在断续的阴雨中度过。你的烟火，透过阳台上叶子的缝隙，常常彻夜闪烁。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我看到你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你颓然的趴在栏杆上，颤动着，我仿佛听到了你的低泣。我想大声呼喊你，却不知如何开口，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八月，天地间一次巨大的宣泄后，雨最终没有再来。

每日的好天气，明朗得让人一扫暗淡的心情。暑气也渐渐散了，我重新回到了阳台。对面阳台上植物已经开始枯黄。你再也没出现在阳台。

我愈加担心你，脑海中竟想象出死亡的画面。我数着每一层的房间，鼓起勇气走出了阳台。

你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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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花开正盛的季节，树枝招摇，鸟鸣啾啾，春风骀荡。

我像往常一样，在阳台读书、思考。取得了船票的我，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幻想，留恋着一年间，小屋种种寂寞的日子。对面的阳台上，再也没开过一朵花。

“首夏实清和，余春满郊甸。非君不见思，所悲思不见。”思不见，自难忘。

我妄想着，对面阳台有你的身影：

起风了，对面的房门打开，你袅娜地身段，出现在依旧袅娜的枝蔓间。你我隔着一街的虚空，默默对视。你笑了，我便将所有的思念，化成纸飞机，乘着春风，翱翔着飞向你。

飞过这一街之隔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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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

谢谢阅读

愿你得到片刻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