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月二十九,外公走了。
那天正好是周六,不用上网课的我赖床不肯起来,姐姐突然打来电话,她说:“起床吧,一会儿去外公家。”
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问她发生了什么。
姐姐如实的告诉了我这个不幸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睡意全无,从被子里坐起来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奔赴姥爷家的路上,我脑子里仍然是一团浆糊。在我印象中,姥爷是个身体还算硬朗的怪老头,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到达目的地,我下车,迎面而来的是几个本家前来奔丧的人,我有些木然地走进了屋子,任由几个女人在我的额头上绑了一根白条。
我跟外公并不亲近,站在在人群中,竟哭都哭不出来。看到一旁哭泣的母亲,我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二.
小时候的我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很少去外公外婆家,即便是去也不怎么说话。
爷爷是那个年代少有的文化人,谈吐文雅,性格温和,在他的对比下,外公就显得恶劣了许多。外公是个农民,没读过几年书,言谈粗俗,还经常对子女们大吼大叫。
我很少跟他交流,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就唯恐避之不及。
我与外公的第一次交流,是八岁那年,我在外公家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块硬糖,随手拿起来放到了口中。舅舅家的表姐一看,偷偷告诉我那是外公的糖,我吓得哇哇直哭,把糖吐了出来,生怕被他发现了再挨一顿揍,自己一个人偷偷躲了起来。
晚上快回家时,一家人才找到了我,我抽噎的对外公说:“对不起,我吃了你的糖。”
外公不怒反笑,摸了摸我的头说没事,临走前又抓了一把糖塞到我的手里,从那一刻起,我感觉外公似乎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但我还是很少去外公家,因为他性子急,总是在家里发脾气,乱责怪别人。虽然我知道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话不好听,心是好的,但我还是自觉地疏远了他。
后来我越来越大,出去上大学,去外公家的次数就更加屈指可数。
三.
我与他最亲密的距离,还是在大一国庆放假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望他。中午,妈妈去做饭,他突然喊了起来,说要剪指甲。我搬着小板凳坐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给他剪指甲。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近距离接触。
过了没多久,妈妈给在学校的我打来电话,说外公似乎是有老年痴呆的症状,开始渐渐分不清人了,让我周末有空时去看一下他。
我说好,周末便回了家,到了外公家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口水。我走上前去,外婆指了指我,凑到外公耳边大声地问:“你知道这是谁吗?”
外公看了我一眼,突然哭了,哆哆嗦嗦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四.
我一直以为外公不过是老年痴呆而已,又没有其他太大的疾病,这样糊糊涂涂的应该还能活好多年。直到今年的大年初二,外公的生日,但是由于疫情的影响,妈妈无法过去给他过寿。
妈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想偷跑过去给外公过生日。我拦住了她,安慰说:“没事,生日不过就不过呗,现在疫情这么严重,还是听国家的安排,保住小命要紧,生日每年都有,下年再过不就行了。”
妈妈做在沙发上,沉重地说:“也不知道下年生日,你姥爷还在不在了。”
她这句话一语成畿,正月二十四,外公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消化不良,并无大碍。但是母亲放心不下,搬去外公家时时陪伴,眼看着外公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正月二十九凌晨三点,外公半夜起来要喝水,母亲给他端好水喂他喝下。六点左右,母亲起床,发现外公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我想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福气,没染重疾,未受病痛的折磨,走的安详又平静。
五.
我与外公交集甚少,子欲养而亲不待,说不后悔是假的。我多想回到八岁的那个下午,抱一下那个给我抓糖的外公,是不是我这样做了,我们的感情就不会这么淡薄?
那我可能是他喜欢的外甥女,他会大胆的亲近我,而不是因为我的抗拒小心翼翼地与我相处,借着母亲给我送来喜欢的零食。
可惜人生不能倒带,我无法回到过去拥抱你,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人生最重要的,唯有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