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212]巫蛊之祸,宫廷奇案(3)—— 太子、皇后、皇孙都死掉

[白话文]

太子派侍从门客无且携带符节乘夜进入未央宫长秋门,通过长御女官倚华将一切报告皇后,然后调发皇家马车运载射手,打开武器库拿出武器,又调发长乐宫的卫兵。长安城中一片混乱,纷纷传言:“太子造反”。

苏文得以逃出长安,来到甘泉宫,向汉武帝报告说太子很不像话。汉武帝说道:“太子肯定是害怕了,又愤恨江充等人,所以发生这样的变故。因而派使臣召太子前来。

使臣不敢进入长安,回去报告说:“太子已经造反,要杀我,我逃了回来。”汉武帝大怒。

[点评]
这个无耻的谎言终于让武帝相信太子谋反,最后一丝和解的机会彻底消失。

丞相刘屈牦听到事变消息后,抽身就逃,连丞相的官印、绶带都丢掉了,派长史乘驿站快马奏报汉武帝。汉武帝问道:“丞相是怎么做的?”长史回答说:“丞相封锁消息,没敢发兵。”汉武帝生气地说:“事情已经这样沸沸扬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丞相没有周公的遗风,难道周公能不杀管叔和蔡叔吗!”

于是给丞相颁赐印有玺印的诏书,命令他:“捕杀叛逆者,朕自会赏罚分明。应用牛车作为掩护,不要和叛逆者短兵相接,杀伤过多兵卒!紧守城门,决不能让叛军冲出长安城!”

太子发表宣言,向文武百官发出号令说:“皇上因病困居甘泉宫,我怀疑可能发生了变故,奸臣们想乘机叛乱。

汉武帝于是从甘泉宫返回,来到长安城西建章宫,颁布诏书征调三辅附近各县的军队,部署中二千石以下官员,归丞相兼职统辖。

太子也派使者假传圣旨,将关在长安中都官狱中的囚徒赦免放出,命少傅石德及门客张光等分别统辖;又派长安囚徒如侯持符节征发长水和宣曲两地的胡人骑兵,一律全副武装前来会合。

侍郎马通受汉武帝派遣来到长安,得知此事后立即追赶前去,将如侯逮捕,并告诉胡人,:“如侯带来的符节是假的,不能听他调遣!”于是将如侯处死,带领胡人骑兵开进长安;又征调船只和水手,交给大鸿胪商丘成指挥。当初,汉朝的符节是纯赤色,因太子用赤色符节,所以在汉武帝所发的符节上改加黄缨以示区别。

太子来到北军军营南门之外,站在车上,将护北军使者任安召出,颁与符节,命令任安发兵。但任安拜受符节后,却返回营中,闭门不出。

太子带人离去,将长安四市的市民约数万人强行武装起来,到长乐宫西门外,正遇到丞相刘屈牦率领的军队,双方会战五天,死亡数万人,鲜血像水一样流入街边的水沟。民间都说“太子谋反”,所以人们不依附太子,而丞相一边的兵力却不断加强。

庚寅(十七日),太子兵败,南逃到长安城覆盎门。司直田仁正率兵把守城门,因觉得太子与皇上是父子关系,不愿逼迫太急,所以使太子得以逃出城外。

丞相刘屈牦要杀田仁,御史大夫暴胜之对丞相说:“司直为朝廷二千石大员,理应先行奏请,怎能擅自斩杀呢!”于是丞相将田仁释放。

汉武帝听说后大发雷霆,将暴胜之逮捕治罪,责问他道:“司直放走谋反的人,丞相杀他,是执行国家的法律,你为什么要擅加阻止?”暴胜之惶恐不安,自杀而死。

汉武帝下诏派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携带皇帝下达的谕旨收回皇后的印玺和绶带,皇后自杀。

汉武帝认为,任安是老官吏,见出现战乱之事,想坐观成败,看谁取胜就归附谁,对朝廷怀有二心,因此将任安与田仁一同腰斩。

[点评]
这里介绍一下田仁和任安,他们都是当时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人才,出身贫寒,能力出众。两人都不愿意卷入这次政治斗争,最后却又身不由己被裹挟其中,令人扼腕叹息。这里要多说一句的是,他们俩都是太史公司马迁的好友,司马迁流传千古的《报任安书》,就是写给这位北军使者的。

汉武帝因马通擒获如侯,封其为重合侯;长安男子景建跟随马通,擒获石德,封其为德侯;商丘成奋力战斗,擒获张光,封其秺侯。太子的众门客,因曾经出入宫门,所以一律处死;凡是跟随太子发兵谋反的,一律按谋反罪灭族;各级官吏和兵卒凡非出于本心,而被太子挟迫的,一律放逐到敦煌郡。因太子逃亡在外,所以开始在长安各城门设置屯守军队。

汉武帝非常愤怒,群臣感到忧虑和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壶关三老令孤茂上书汉武帝说:“我听说:父亲就好比是天,母亲就好比是地,儿子就好比是天地间的万物,所以只有上天平静,大地安然,万物才能茂盛;只有父慈,母爱,儿子才能孝顺。如今皇太子本是汉朝的合法继承人,将承继万世大业,执行祖宗的重托,论关系又是皇上的嫡长子。江充本为一介平民,不过是个市井中的奴才罢了,陛下却对他尊显重用,让他挟至尊之命来迫害皇太子,纠集一批奸邪小人,对皇太子进行欺诈栽赃、逼迫陷害,使陛下与太子的父子至亲关系隔塞不通。太子进则不能面见皇上,退则被乱臣的陷害困扰,独自蒙冤,无处申诉,忍不住忿恨的心情,起而杀死江充,却又害怕皇上降罪,被迫逃亡。太子作为陛下的儿子,盗用父亲的军队,不过是为了救难,使自己免遭别人的陷害罢了,臣认为并非有什么险恶的用心。《诗经》上说:‘绿蝇往来落篱笆,谦谦君子不信谗。否则谗言无休止,天下必然出大乱。’以往,江充曾以谗言害死赵太子,天下人无不知晓。而今陛下不加调查,就过分地责备太子,发雷霆之怒,征调大军追捕太子,还命丞相亲自指挥,致使智慧之人不敢进言,善辩之士难以张口,我心中实在感到痛惜。希望陛下放宽心怀,平心静气,不要苛求自己的亲人,不要对太子的错误耿耿于怀,立即结束对太子的征讨,不要让太子长期逃亡在外!我以对陛下的一片忠心,随时准备献出我短暂的性命,待罪于建章宫外。”

奏章递上去,汉武帝见到后受到感动而醒悟,但还没有公开颁布赦免。

[点评]
满朝文武,谁敢仗义执言,竟是一个乡间三老能不惜生命仗义执言,实在是汉武帝这么多年的强势,使得朝廷小人当道,“万马齐喑”,这是聪明的汉武帝怎么也想不到的。 

太子向东逃到湖县,隐藏在泉鸠里农户家。主人家境贫寒,经常织卖草鞋来奉养太子。太子有一位以前相识的人住在湖县,听说很富有,太子派人去叫他,于是消息泄露。

八月辛亥(初八),地方官围捕太子。太子自己估计难以逃脱,便回到屋中,紧闭房门,自缢而死。前来搜捕的兵卒中,有一山阳男子名叫张富昌,用脚踹开房门。新安县令史李寿跑上前去,将太子抱住解下。主人与搜捕太子的人格斗而死,二位皇孙也一同遇害。

汉武帝感伤于太子之死,便封李寿为邘侯,张富昌为题侯。

[点评]
“巫蛊之祸”,汉武帝的愤怒终于酿成了千古悲剧。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汉武帝的“武”,自知也是要“文”的太子刘据接班,改弦易辙,最是合适,可是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能”,只得将汉昭帝、乃至宣帝托付霍光顾命,这既是无奈之举,也才有了后世的“昭宣之治”的汉家“回光返照”。

当初,皇上为太子建立博望苑,让他招揽宾客,顺从他的喜好。所以宾客中很多不是正统儒家,多有异端邪说之士。

司马光说:
古代明君教养太子,为他选择敦良方正之士,做他的师傅、朋友,朝夕相处,前后左右都是正人君子,出入起居都是正道,即便这样,还是会有淫放邪僻之士混进去,而陷于祸败。如今让太子自己选择宾客,从其所好。而正直的人难以亲近,谄媚的人容易融洽,这是人之常情,无怪乎太子没有好结果。
[点评]
司马光将责任推给了太子及太子亲近奸邪之人,还是认为是太子的“戾”造成了这次“巫蛊”悲剧。这个论点并不公平,因为他偏离了“巫蛊之祸”的发生根源,把受害者刘据当成了制造悲剧的主角,而正直的“凶手”汉武帝却被撇在了一边。
[华杉先生评论]
巫蛊之祸,对于汉武帝来说,几乎是必然,从他封泰山,求蓬莱仙人开始,一生神神鬼鬼,最终就闹出鬼鬼祟祟。皇上自己身边都是方士巫师,然后弄得每个宫人都在找巫师,哪里还能为太子选出好师傅呢?
怎么评价太子起兵造反呢?江充要置他于死地,这是你死我活的形势,所以杀江充是必须的。但是,杀了江充之后,不应该接着杀巫师,而是应该审讯获得他们栽赃嫁祸的证据,要求面见皇上,也将自己戴罪之身,负荆请罪。但是,太子一来是狗急跳墙,慌不择路,二来也是忍无可忍,真想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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