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清蒸鱼

很久都没有动笔写过文章了,今天偶然看到自己多年前写的这篇文章,信手发在这里,感恩那些曾经美丽的时光!

                 

                        偷来的清蒸鱼

    鱼有很多种做法，可我觉得至上的口味还是清蒸。

    十二年前的春天，我乘车去广州，行至一个小山坳，已经到了正午，大家因为长途的劳顿，都感到饥肠辘辘。恰在这时，一处乡村小酒店静静地靠在在路边，门前开着满满的一树杏花，似乎在等着我们来，终于有吃的了！素来嘴馋的我率先跳下了车，一溜烟地跑进店里，一个山民模样的人迎上前来，我兴高采烈地问到：“有什么好吃的啊？”山民估计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客人，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应到：“有……鱼，鱼挺多的…..”反正我也饿急了，顾不得许多了，“那就鱼吧，给我来一条。”想来还得一会，我就在门前溜达起来，阳光很好，我一边舒展着因为乘车而变的僵硬的筋骨，一边向不远处的小溪走去，溪水很澄澈，我蹲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把脸，一股透心的清凉渗进肌肤，真的好畅快！也不过十分钟的当儿，那山民就来喊我了，原来鱼已经上桌了！这么快，会不会还没熟啊？我举起筷子，半信半疑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哈……十分的滑腻鲜香，与我以前吃过的鱼大有不同，这是一种新奇的味觉，第一次，鱼的清鲜被如此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入口即化的感觉！我可以识别很多种类的鱼儿，而眼前的这一条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想来是从门前的那条小溪里“游”过来的。

    也许是我的好胃口感染了其他的客人，有很多人也点了这种清蒸鱼，我是一个出了名的馋猫，有好吃的我是向来不会放过的，而且对做法特别感兴趣，我暗自想到，何不趁此机会偷师一把呢？我悄悄地溜进厨房，一个村妇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只见她从一旁的水缸里捞上来一条活鱼，熟练地宰杀，只一会儿，鱼就被收拾干净了，鱼的两面被欹上了花刀，她用盐在鱼的身上和肚子里快速地抹了两把，放在盘子里，洒上一点料酒，葱姜丝，就把鱼盘放进了热气腾腾的蒸锅，紧接着就另外起锅，烹起了热油，我偷偷地看了一下手表，也不过七、八分钟的光景，她掀开了蒸锅，洒上几滴酱油，随着哧拉一声，滚滚的热油就浇在了清蒸鱼的身上，屋子里顿时飘出一股扑鼻的香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把我看的目瞪口呆，可心里却一阵窃喜，总算又学会了一手！

    后来，在酒店里吃过无数的清蒸鱼，可再也找不到那种美味的感觉了，尽管有时用的原料是很名贵的鱼，可总是感觉肉质很粗糙、僵硬，后来和一位厨师聊天，才得知，他们的原料是早就准备好的，虽是活鱼，用的却是不锈钢的蒸锅，而且都是蒸二十分钟左右，没有哪个厨师敢把一条鱼只蒸七、八分钟就出锅的。想来和腌制的时间还有火候有很大的关系！

    我在家里也很多次地尝试过，虽然比酒店里的要美味的多，但比起我在那个小山村里吃过的还是要差一些！我一直在琢磨，究竟是为什么呢？

去年的秋天，我去浙江旅游，几个好朋友知道我特别喜欢鱼，就鼓动着大家一起去钓鱼，我对这个还是很感兴趣的，就跃跃欲试的答应了，可他们却很神秘地向我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要偷的啊！”我顿时蒙了，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几个人倒卖起了关子，索性不问了，管他呢！

    我们驱车走了大概有几十公里，来到一个湖边，原来是一个人承包的，先要每个人交二十元，然后钓到的鱼在走的时候论斤两算钱。我找了个最佳位置，就开始垂钓了，却发现友人带来的鱼钩都特别小，鱼线也很纤细，这么着怎么能钓得上大鱼啊！果然，鱼开始吃钩了，一条一条指头长短的小鱼被我可怜巴巴地拉上岸来，虽然没有大的收获，可因为儿时对鱼的喜爱，我依旧玩的很开心。往四处望了一下，朋友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钓着和我一样的小鱼儿，天色渐渐暗下来，突然一个朋友走过来对我悄悄地说：“换大钩！”随即递给我一个新的鱼钩，还有新鲜的玉米做鱼饵，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啊！天快黑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顾不得追问，就开始忙活起来，果然很见效，很快的，两条一尺多长的鲳鱼就上钩了，我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刚想把鱼放进面前的鱼篓里，朋友却拿来了黑色的塑料袋，然后对我说：“快点，把鱼偷偷放进车里，别让人看见！”我的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天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偷过东西呢！我开始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来终于想通了，反正对管鱼的来说，也不过是二三十元的损失，不会有什么的，过了自己的心理关，也就鼓起了勇气，平生第一次尝起了偷鱼的滋味，把鱼拿到车上，要经过看鱼人住的小屋，我怀里抱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好像连路都走不直了，把鱼放进车里的时候，还差点一头撞到车门上！看来小偷真不是好做的！

    终于，我们胜利大逃亡了！接下来就是品尝了，在一位朋友的家里，我们热火朝天地忙开了，大家都拿出看家的本领，烧不同口味的鱼，这时，我想到了久违的清蒸鱼，费了这么大的劲偷来的鱼一定要好好的清蒸一把！

收拾着鲳鱼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和以往在菜场买到的有所不同，鱼鳞的颜色显得要洁白而干净，估计是生活在湖里，水质比较好，又常年吃天然水草的缘故，虽然和朋友在一起，大家都有点兴奋，很嘈杂。但我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的天地中，那个门前开着满满一树杏花的酒家，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着的村妇，还有那条静静地流淌着的小溪都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所有的心境都随着回忆倾注在这条干净而洁白的鲳鱼身上，入锅、烹油、起锅，一切都已经非常娴熟，我特意找了一个碧绿的磁盘盛放，趁着如同白玉一般的鲳鱼，令人赏心悦目！端着鱼盘出去，温馨的气息随着清蒸鱼的香味，充满了整个饭厅。

    终于又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清蒸鱼的味道，朋友们也很是惊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鱼！”我细细地咀嚼，仿佛要吃出那已失去许久的时光的滋味，可我也明白，这一生是不会吃到几次这样美味的鱼了，因为垂钓的乐趣，鱼儿生长的纯净的湖水，在烹饪的过程中的专注和对那个山村小酒店的美好回忆，一定都凝结在这种味道里，而又有几回，我能够有幸把这些味道都倾注在一条鱼的身上呢？

    其实，烹饪的最高境界，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和配料把食物的本味最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所有的原料，在味道上是没有高下之分的，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如何把这种独有的味道，更纯粹更流畅地发挥，就在于烹饪者的灵气了！

    可是，在人生里，我们只能随遇而安，来什么品味什么，有时候是没有能力选择的。就像我昨天在一个朋友家喝的茶真好，今天虽不能再喝那么好的茶，但只要有茶喝就很好了。如果连茶也没有，喝开水也是很好的事啊！

可我还是会经常地怀念清蒸鱼的味道，前一段时间，浙江的几位老友给我寄来贺卡：想念你象想念清蒸鱼的味道一般！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有的时候，人生快乐的记忆就隐藏在一条清蒸鱼的滋味里。

                                    写于2007年3月